招呼了聲:“李硯硯!”然後一屁股坐在好友的桌子上。
“什麼事?”李硯硯有些不耐煩,因為今天是她每週例行犯小錯誤的日子。
“硯硯你最近不正常,雖然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我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你確實非常非常的不正常。其實,只要你願意說出來,你會發現自己的身邊就有一個完美的傾訴物件。”
“你究竟想表達什麼?”
“不,我沒有想窺探你的隱私,但你要學會虛心接受幫助,過來者的建議能避免你踏上前人的舊路。不,我當然不會祈求你告訴我這個,但是……這麼說罷,你戀愛了?”
“戀愛?”李硯硯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以至於她需要將手中的鋼筆扔在地上表示抗議:“你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是的,戀愛。當我愛上一個人時,會覺得胸口似乎有火焰在啃噬,而對方如果只給我冷淡的回應,我又感覺像是被扔進了冰窖。硯硯,你可知道什麼是愛情?它讓你發狂,心甘情願變得像那些狂犬病發作的瘋狗一般;它讓你無法集中注意力,你會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因為你把一部分靈魂寄存在了另一個那裡,直到他給你肯定的答覆,你才能鬆口氣,才像是又找回了自己。前幾天我路過工廠背後的小巷時又聽見了那個老瞎子在拉二胡,可這次他不拉二泉映月了,改成了一首情歌。對,那是一首情歌,雖然我從來沒聽過,但那首歌聽上去是地地道道的粉紅色!而當……”
“你誤會了。”李硯硯避開張燕揮舞的手臂說:“我不過是最近買了一個新玩具,有些高興罷了。”
“別騙我。”張燕瞪大眼睛:“你高興得不正常,這不是買到了合適玩具就可以解釋的。而且你早過了玩玩具的年齡。”
“可事實確實如此。”李硯硯不願意多做解釋,撿起鋼筆繼續被打斷的記賬工作。
“你今天下班後有空嗎?”
“有,怎麼?”
“帶我去你家,就像是中學時期的老師家訪那樣。硯硯,我需要了解你的生活,你的心理,我是這個世上最關心你的朋友啊!我聽說過許多人們因為愛情而瘋掉的故事。有一個人愛上了一個外籍華人,可對方卻偏偏離開他回了美國,然後,他當然瘋了,每天都去機場守著來自大洋彼岸的航班。最後,他住進了精神病院。我不能看見你也像這樣,我不能……”
“行了。我帶你去還不行嗎?”張燕的執拗引起了李硯硯淡淡的憤怒,這憤怒也源自於張燕對自己所言的蔑視及不尊重。但憤怒在下一秒鐘卻被憂慮取代,李硯硯感到害怕,雖然這種害怕中還混雜著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小小激動,但這畢竟還是害怕,那些小小的激動只能保證這種害怕不會瞬間質變為惶恐。但無論如何,她此時心跳加速,眼前賬目上的數字扭成了一隻只蠕動的螞蟻。到時候她看見唐小榶,但如果她不接受唐小榶該怎麼辦,如果他們不接受唐小榶該怎麼辦?她默默問自己,我們會不會被送進精神病院?李硯硯初中家與學校兩點一線的那條直線上有一所精神病院,院子被上端灑滿玻璃碎片的圍牆圈起,院子內種著極高的榶棣。到了秋天,榶棣的葉子會從原本的草綠色經由淡綠色、黃綠色、草黃色、鵝黃色、焦黃色最後變成棕褐色,這是李硯硯會等在圍牆外收集落下的枯樹葉,這是她從精神病院獲取資訊的唯一渠道。李硯硯始終對榶棣深懷感激與敬畏,與那些終年綠色的樹相比,榶棣有一棵巨大無比的心,那裡面裝著四季。想象著與唐小榶在圍牆內拾撿落葉的情景,李硯硯頓時釋然了。
這天當李硯硯推開住所房門時,唐小榶像往常一樣撲上來:“你回來啦!”她說,一邊把耳朵在李硯硯的臉上來回蹭。
“晚上好,小榶棣。”李硯硯照舊親吻兔子的臉頰,將她左臂上滑落的肩帶重新拉好。
“這位是張燕嗎?”唐小榶問。
“嗯。你認識她?她今天來我這裡做客。”
“你好呀張燕!歡迎來我家。”唐小榶笑著招呼。
張燕進到室內,目光落在唐小榶身上。她發誓自己對兔子並沒有偏見,但此刻她發自肺腑地認為這隻兔子渾身上下沾滿了邪惡的氣息。她說不上為什麼,但任何說不出為什麼的事都無一例外得可以用“女人的直覺”來解釋,聽者還會認為非常有道理。所以此刻,出於女人敏銳的直覺,她感到這隻兔子是邪惡的,就像是……像是反革命分子或者是享樂主義者——這是她能想象出的最尖酸惡毒的形容了。她不禁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擔憂,她擔心只要和這個玩具呆上超過半個小時,那股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