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薄雨綿綿。
城門邊,錦衣衛小隊的小隊長劉利走出門邊的休息小屋,抬頭看了看天色,他擰起兩道粗眉,呸了聲:“破天氣,又要下雨了。”
另外一個錦衣衛廠衛也嘆息道:“就是,聽說隔壁縣裡的稻子都爛在了地裡,如今存糧不夠,又有不少人因為這樣的天氣都病了。”
劉利聞言,有點懷疑地道:“會不會是疫病傳染進來了?”
身邊圍繞的幾個廠衛都嚇了一跳,互看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劉利自己看了眼警惕地守在門外的邊軍們,自言自語地道:“應該不會吧,張來三那人比我還狠辣,守著隔壁的縣城,蒼蠅都飛不進去,怎麼會有人生病?”
其他廠衛們也紛紛點頭道:“正是。”
說話間,眾廠衛們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吵鬧,劉利提著刀領著眾人過去一看究竟。
原來是四五個小小的三四歲的小娃娃,正被一個有些肥胖木然的男子領著,站在城門口被邊軍的人攔下了。
劉利見那胖子不但斷了右臂,而且似乎是個啞巴,他只會伸手指著城門內,表示他要進城,幾個孩子怯怯的躲在他身後。
那邊軍領頭的百夫長似乎很有些猶豫,看著那幾個小孩子,已經是想放人了,卻又很猶豫,忽然看見劉利過來,那百夫長立刻領著幾個邊軍過來對著他道:“劉隊長,您看這幾個孩子都餓壞了,他們爹方才比劃了半天,告訴咱們他們遇到劫匪了,身份路引都被偷了,身上也沒有什麼錢財,他想帶孩子進城弄點吃食。”
劉利看著那胖子雖然臉色慘白,右臂又斷了,但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粗布衣衫,連著幾個孩子也看起來很乾淨,倒是不像壞人。
但他還是冷冷地道:“上峰有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城的!”
那胖子剛聽他說完話,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裡淚水直流,再將幾個孩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幾個孩子也‘嗚哇’一聲哭了起來,抱著小肚子喊餓。
可憐之情狀讓人不忍,那百夫長看了就有些不悅地道:“劉隊長,這幾個不過是孩子,而且看著也是清白人家的,不像生病,不像行商的,更不像犬戎人,為何不能讓他們進呢!”
雙方的商隊、探親的犬戎人,都絕對禁止進入城內。
其他的幾個邊軍士兵也頗為生氣地道:“正是,上峰就是有令,也法理不外人情,有誰會帶著小孩子來行商呢?”
邊軍士兵對於錦衣衛這些人向來沒有好感,而且突然過來接管了指揮權,京城做派也讓這些邊軍非常不適應,但非常時期,雙方也都算通力合作,倒也沒有生出什麼事來。
劉利看著那些義憤填膺的邊軍,再看了好一會那些小孩,實在看不出什麼不對經,那些小小的孩子也極為可憐地看著他,於是劉利心中一軟,不得不嘆息道:“好罷。”
說罷,他甚至從腰上取了半吊錢出來交給那胖子,那胖子看著他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複雜,但劉利想要細看的時候,卻發現他眼睛還是那麼呆滯。
劉利聽著身後那些邊軍們彷彿刮目相看的讚美之詞,再看著那胖子千恩萬謝地點頭離開向城內走進去的背影,他不禁總有些不安,或者說相當不安,卻不知道為什麼。
那胖子領著幾個小孩兒走到了城裡一處安靜小巷附近,他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走進小巷的一個水井邊,他蹲了下來,拿出了一個袋子,從裡面掏出了一隻燒餅遞給那個小小的男娃娃。
小男孩兒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東西了,怯怯地看了那胖子一眼,那胖子點點頭,露出個笑容來,小男孩受了鼓勵,立刻捧著燒餅狼吞虎嚥起來,卻沒有看見那胖子眼裡閃過一絲濃濃的悲傷。
雪亮的匕首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從那小小的身體裡同時出來,小男孩手裡的燒餅掉地,他茫然地看著自己胸口流淌的鮮血,他還不能理解這意味著什麼。
胖子忽然臉上獰色一閃,抱起小男孩的顫抖的身體直接扔進了井裡。
“噗通!”
水井很快地淹沒了那掙扎的小小的身體。
胖子盯著那隻掉在地上的染血的燒餅,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撿起燒餅也扔進了水井,沒了舌頭的嘴巴一開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他轉身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外走去,領著剩下的孩子,提著剩下的燒餅,慢慢地向另外一條街道的水井所在處走去。
重複著——下一個燒餅的故事。
……
一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