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入內更衣,留榮安獨自一人在寂靜中默默站立。過了一會兒,她悵悵地把一對寶劍撇在地上。
鏘啷一聲大響之後,周圍靜得令人心寒。
榮安明知信默向來行事穩健,自己也從未覺得不妥,可是今天忽然若有所失。或許婚姻本是如此,嫁時便如寶劍擲地有聲,轟轟烈烈一響就歸於寂寂,渾如嫁了之後……她仗著一口氣撐了一夜,此刻心勁一喪,疲憊趁虛而入,瞬間襲遍全身。偏偏此時身邊沒有依靠,她雙腿一軟竟坐倒在地。碰巧婢女挑簾進來,急忙上前攙扶。
榮安從不願人看見自己狼狽,惡狠狠地推開婢女,問:“什麼事?”婢女猜到公主駙馬一定又鬧彆扭,快速地說:“真寧公主拜謁。”
榮安吃了一驚,脫口把心裡所想一股腦問了出來:“她怎麼來的?該不是又微服偷跑出來吧?再被皇后羞辱一次才甘心嗎?”
婢女連忙說:“有鑾駕扈從護衛,應是從宮裡來。”榮安聽了這話稍稍安心。她回房稍稍妝扮,仍掩不住憔悴神態,想到妹妹也許察覺她與信默不諧,不禁有些懊惱。見到真寧也是眼圈泛青,她又有些驚奇:“你竟想到來探望我這個姐姐,還挑在天氣不好的大早。是不是宮裡又出事了?”
真寧笑嘻嘻說:“皇后病了。我去皇極寺為她祈福。”
榮安一聽就豎起雙眉,怒道:“皇后幾時變成你親孃?她生病還不知是不是又在演戲,你就忙著獻殷勤。同胞兄長蒙受不白之冤,你卻忘了麼?”
真寧不與她計較,依然笑嘻嘻說:“啊呀,就算她是演戲,我去捧捧場又不會吃虧。”
榮安怒極而笑:“好呀,你去演你的孝女吧!休想拉著我一起。”
真寧緩緩說:“我已從皇極寺回來了。既然要燒香,我自然要燒清晨第一柱。”
榮安氣鼓鼓瞪著妹妹,聽她還有什麼話。真寧很快喝完茶,客客氣氣地說:“想請姐姐幫個忙——我的鑾駕扈從暫時留在府上,一會兒我回來就帶回宮去。”
“你要去哪兒?”
真寧不緊不慢地回答:“訪友。”
明德書院的晨誦從不因陰晴雨雪而耽擱。一片朗朗書聲伴著冰涼細雨,所聞所感令心境也清靈。
馮氏正指使書院老雜役搬花入窖,忽然聽到後院門響。敲門的人趕個大早,應該有特別的緣故。可是敲門聲從從容容,又不像有急事。馮氏一邊納悶一邊開了門。
門外懸的兩盞燈籠早早就被馮氏熄滅,此刻她只好努力辨別陰暗裡的小小身影。那人見她認得吃力,先笑起來:“夫人真是勤儉持家,這種天氣也不捨得多點一會兒燈。”
馮氏一聽這聲音就驚了,愣愣地不知該怎麼辦。反而是那笑盈盈的小姑娘不待她謙讓,邁進門來問:“夫人不願賜碗茶嗎?是不是怪我好久沒來拜訪?”
馮氏回過神來就顯出慌亂,不知該先行禮,還是先去看看門外是否有大隊人馬送這小公主前來。真寧笑嘻嘻牽著她的手一同走進房中,問:“小女家中走不開,許久沒來走動。夫人可曾惦念?”她不願以公主身份交談,但馮氏不敢太過隨便,一時訥訥地說不出話。
真寧毫不見怪,依然握著她的手親熱地說:“小女今日特來求見懷英先生,不知夫人可否將先生速速請來一見?”
馮氏心中忐忑不安,猶豫著點點頭,立刻走出門讓老雜役放下手邊的活兒去喚李懷英。真寧跟著她走到屋簷下,望著那些花說:“不過是些雜七雜八的品種,夫人如此呵護真是有心。”馮氏斟酌老半天,吞吞吐吐地說:“雖不是名品,可栽培多年用心良苦,怎麼捨得放在冬雨裡打壞了。”
真寧沒有想過一介婦人也有機智。她過去總聽馮氏惋惜丈夫懷才不遇,還以為有天自己慷慨提供門路,他們夫婦一定感激涕零。沒想到今日還沒開口,已被人婉拒。真寧想,他們一定是風聞太子出事,唯恐避之不及。她心中不痛快,臉上也隱隱騰起一層薄怒。
馮氏過去待真寧倒也得體,自從知道她是公主,反而失去主意,見惹惱了公主,也不知該賠禮還是該改口說些好話。李懷英這時候匆匆地回到後院,順手將連通裡外的門緊緊閉上,幾步來到真寧跟前以君臣大禮相見。
真寧過去僅有一次與他倉促照面。那一刻馮氏本來要為她引見,可是她被衝入書院的宦官戳穿公主身份,李懷英當即跪倒,他們彼此連面孔也未看清。
此刻才算與他真正相見。真寧微微露出笑意:“好年輕的先生。”
馮氏一直當她是個半大的孩子,聽了這話心卻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