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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他神態親密,尋思這就是真寧所說的“懷英先生”。然而令真寧無比心服的是一個剛剛弱冠的年輕人,實在出乎崔落花的意料。

“女孩子在後院偷聽授課,是不是有些不妥呢?”他的口氣有些不確定。

他夫人笑道:“有何不妥?如果我當初不是偷學,又怎麼會認識你?我看瑞兒小姐聰明穎慧,虛心向學又有教養,如果能在我們書院裡覓得佳偶,也算一段佳話。”

“這正是我擔心的。”懷英先生嘆息:“這位小姐如果真像你說的氣度不凡,定是名門之後。我朝門第之見極深,一般公學子弟如何能匹配名門?至今我們也不知她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小姐,不要誤人才好。她這樣渴求學問,我不忍拒之門外,只是……你可千萬不要節外生枝,亂點鴛鴦。”

他們夫婦二人一邊說著一邊掩門離去。崔落花聽了這些話,從藏身處走出來一聲冷笑。誰知那婦人並沒有走,聽到動靜又開了門向外一看,一眼就看見崔落花。崔落花被她發現,爽性大方地頷首致禮。

年輕婦人疑惑地問:“請問這位夫人有事麼?”崔落花謙謙一笑:“為我家小公子而來。”年輕婦人指點道:“若是尋人,可以去西門讓他們通報尋找。”她態度溫和,崔落花也將表情放和緩,搖搖頭說:“我家小公子一心想要入書院讀書,我是代替我家夫人前來一看究竟。”

年輕婦人仔細打量崔落花,見她氣質高貴,談吐文雅,心中不怎麼戒備,大開了門道:“夫人若不嫌棄,請進來容愚婦奉一杯清茶。”這話正合崔落花心意,稍稍推辭就隨她走進去。

小門裡面是書院後宅,地方十分寬敞潔淨,又廣植花木,空氣芳香令人心曠神怡。崔落花暗暗讚歎這裡環境優美,與那年輕婦人進屋坐定之後,先恭維了幾句。年輕婦人十分受用,很快奉上香茗款款說道:“外子正是書院塾師,夫人若有疑惑,不妨讓他來為您分解。”崔落花正有意與李懷英見一見,忙道謝。

北國男女之防原本不是十分嚴苛,但李懷英入室之後態度十分謹慎,眼睛一刻也不隨便亂瞟,說話也有分寸。崔落花見這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樣貌只能說是端正清秀,可是如此沉穩令人心生敬重,由此也不難解釋真寧為何對他那麼歎服。隨便攀談時,她得知李懷英原來是太學當中的佼佼者。國家早在百餘年前就允許各地才子入太學,結果到先帝時代太學生已經多達兩千,太學子弟也難以盡數為官。李懷英沒有高貴出身,去年便出了太學成親,之後不久又到明德書院講學。

儘管只是片刻閒聊,崔落花已從李懷英口中抓住些許危險的苗頭。她放下茶盞,面帶憂色:“其實我們府中早為小公子請了塾師。那是頗有家學淵源的一位先生。但是不知為何,小公子不喜歡在家中用功,一定要來公學就讀。李先生覺得,公學與家學,何者優,何者劣?”

李懷英肅容回答:“家學常常要靠幾代甚至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成氣候。單是這‘持之以恆’一樣,已經令人欽佩。天下大亂的時候,學校也許難以維持,但家學卻能夠子承父業,將學問傳承下去。這是對國家的貢獻,又是一樣令人仰重的。又或者家族胸襟博大,文人名士競相投奔,學問又能互相促進,久而久之則成地方學派,對於學問的精進和沿襲,作用之大不可輕視。此三樣足可標為偉績。”

崔落花也是世家出身,聽了他的話很是稱心,連連點頭。

李懷英又侃侃而談:“但公學有另外的好處。家學之內思路有限,偶爾有新念頭,要被斥為不合學派傳統,因此未免單調。公學學子來自五湖四海,俊才雲集,競相討論相得益彰,眼界與想法都更為開闊,處事態度也更有生機。”

崔落花一邊聽一邊觀察,心中暗笑他畢竟年輕天真,輕輕說:“年輕人有這種信心是很好。如果說家學不及公學子弟的眼界,那為什麼朝堂上世家子弟多,公學子弟少呢?”

李懷英笑道:“朝堂之上孰多孰少,只能說朝廷用人有偏廢,怎麼能說明學問的高低呢?”

“先生的意思是,世家子弟都是仗勢而入,尸位素餐,只有公學子弟才是以才授職,雖少猶精?”

李懷英變了臉色,他的夫人忙上前圓場:“哪裡有這麼嚴重呀。懷英,時候不早,你是不是該去前面看看了?”

崔落花沒有更多話想問,也匆匆道謝告辭,心裡卻對這一次會晤警覺起來。

素盈得知真寧公主出宮是去公學,少少地驚疑了一下,但也沒有像崔落花那般憂心忡忡。她若有所思地問:“那個塾師,依你來看,真寧是不是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