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用過半點食物。三日裡,星辰起落,夜裡的平瀾城,岑寂無聲,高聳的宮門如同怪獸。
江寧在賭,賭的不是能否見江採玉一面,而是懇求聖上留下她的性命。
就在江寧絕望之際,宮門開了。聖上雖不曾出面,手持拂塵的公公,卻將他帶到了冷宮中。
他賭贏了,江寧痠痛的膝蓋像是有螞蟻在噬咬,他的胸膛裡卻是滾燙的。
她的命保住了,江寧不敢去想江家上上下下百口人的性命,他能保住的只有她一人。
江採玉努力平復著原主留下的怨念,胸口起伏不定,怒氣在胸腔中衝撞著,讓她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好了。
面前男子抿著唇,沒有解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難言的溫柔。
這抹難以分明的笑,激起了江採玉壓抑在胸腔中的怒氣,她眸色赤紅雙手緊握,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小獸,從嗓子中擠出一句:“你該在戰場上,萬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江寧記憶慢慢模糊,曾經何時他一個人練習的著拉弓射箭,年幼的江採玉托腮凝視笑問:“寧哥哥好厲害,你以後是不是要做戲臺裡的大將軍。”
他還記得,少年時他驕傲的回答:“我不做戲臺裡的大將軍,我要做萬人敵。”
少年時的人,總以為千人斬萬人敵,千里取敵軍統帥首級,才是世間大英雄。
江寧也曾輕狂過,那些飛快閃現的片段中,江採玉總是無憂無慮的模樣。
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那個一直殷切注視著他的人,會吐露出如此惡毒的話。
千軍萬馬中,他不曾如此為難,然而江採玉的話,像是耳光降臨,打的他沒有反駁餘地。
冤冤相報何時了,對於江家來說,他難道不是那個狼心狗肺萬惡不赦的人。江寧展示在人前的永遠是淡定從容,上了戰場後又入猛虎歸山,拼殺起來令人心驚膽寒。
無人知曉,每次上戰場江寧都在,如果死亡一切就可以結束了吧,以及一定要回來見她的矛盾中掙扎著。
“玉兒,是我對不住你。”
十年征戰,漫漫風沙中,江寧的的眼角佈滿細紋,面板上有明顯皸裂。
江採玉整理著原主的記憶,對江寧無半點好感。他被江家收為義子悉心培養,出人頭地之後的頭一件事就是反戈相向。
世人常說喂不熟的白眼狼,江寧定然是個中翹楚。像他這樣為了功名,背信棄義的小人,世間罕見。
大雍建國數百年,江家乃是大族,自從百餘年前出了位狀元郎後,家族日益興盛。
江採玉的後位。便是在祖父江尚加封為太師後,一併賜下的。以江尚為首,江採玉的父親以及兩位叔叔,在朝中皆做到了五品之上。
江家權勢之盛,由此可見一斑。
無論先帝還是當朝帝王,在外人眼中,對於江尚都是信任有加。
帝王的信任如同水上浮萍。權傾朝野的江家。讓當今聖上生出忌憚之心。簡雲揚年少有為,自是不甘心受制於人,來自老臣的勸諫。對他來說無異於是種束縛。
原主也曾擔憂過,江家已經無可封賞之位,她亦享有後位之尊。長此以往下去,恐怕江家會蒙受大難。
故而近年來。皇后江採玉也曾勸說過祖父和爹爹,不如激流勇退。以免盛極而衰遭逢大禍。
功高震主,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夠善終。
江採玉在這一點上十分敬佩原主的高瞻遠矚,不過看情形。江家最後還是逃不過一劫。將江家推入深淵的,不是旁人正是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輕人——江寧。
其中細節,江採玉不甚清楚。她只知道列舉了江家幾十條罪狀的人,是年輕有為的少年將軍江寧就夠了。
細思之後。江採玉莞爾一笑,用一種奇異的神情盯著江寧:“你大義滅親檢舉江家有不臣之心,難道忘了自己也是江家人,聖上不會放過你的。”
江採玉說的暢快,她能體會到原主的悲痛欲絕,趁此替她出口惡氣。
沒有機會救江家出水深火熱,好歹給背叛江家的人添堵也不錯。
她的話讓江寧臉上露出悲喜莫辨的表情,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似是解脫似是釋然的說:“我乃賀儀舟,昔日太子詹事賀永及遺孤。”
賀儀舟,太子詹事賀永及,江採玉的搜尋著原主的記憶,浮現出疑惑之色。
如果沒記錯,如今的太子詹事應姓杜才對,那杜詹事四十年紀,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兒子。
江寧或者該稱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