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兩人大小交戰不下數十次,對彼此已是再熟悉不過,但每一次都是在腥風血雨之中,不曾這樣仔細地打量過。
流夜冷峻的臉上揚起了一抹似笑的神色,道:“漢國的飛騎將軍親臨,楚王已交代讓我接您入境。”他神色淡然地瞥了眼沉簡身後的一干親兵,對肅殺的氛圍恍若不覺。
沉簡一抱拳,道:“有勞流將軍了。”他的態度也是客氣。對於這個戰場上的對手,幾年交戰下來也知這人確是個軍事奇才,惺惺相惜也是難免。
“飛騎將軍請。”流夜唇角一揚,轉身緩緩走在前方領路。
沉簡緩緩地馳馬隨他入城,在城門之外時緩緩一滯,抬頭時看到城樓上“定業”兩個石刻大字渾重磅礴,神色一時悠遠間又堪堪收回,繼續向城內走去。
楚國。時隔五年他終於又回來了。前陣子流夜被調離邊境,才叫他有機會完完整整地勝上一場。沉簡的視線落在面前那人的身上,有讚許,卻也有殺意。留這個人在楚國始終是一個後患,雖然欣賞他的興兵用計,但這反而是不得不滅了他的原因。
天間一片厚重的濃雲,是某場殺機漸漸籠上的預示。
流夜同沉簡一路北上,抵達楚國洛陽是幾日後的事。城門口大開,街道一早便由楚國官兵打點乾淨,兩邊分別有幾隊人馬費力地攔著依舊不斷趕來的洛陽百姓。一干楚國官員在洛陽門口早已列隊而立,為首的正是楚國丞相流昆,隨後依次站著的是按照品級而立的朝廷重臣。這樣的排場極大,一套套官服透著沉重的色澤,不免讓氛圍間充上了幾抹壓抑。
終於,遙遙一行人馬落入了翹首以盼的眾人眼中。沉簡命了飛騎軍在洛陽城外駐紮,下了馬獨自一人隨流夜進城。流昆見狀忙是迎上,神色間擺了抹謙和的笑:“能見到傳聞中的飛騎將軍實屬榮幸,我王已下令讓本相全權負責同貴國的商談,請將軍暫且移駕鄙舍。”
“恩,帶路吧。”沉簡淡淡的應了聲,對於流昆親自的迎接不顯絲毫受寵若驚的神色。
流昆也不惱,一面讓流夜入宮向楚王上報,一面將沉簡領到了丞相府。一路去,流昆暗下留意沉簡的神色,卻見他對周圍百姓的躁動好奇絲毫不作反應,對所作的安排也是來者不拒,看不出滴點的心思。流昆面上溫和地笑著迎合,心裡卻隱隱沉下。這個年輕將軍,似乎比他原本想象的要棘手的多。
沉簡入了丞相府,府中北面的院落已經整個空出,供給他在楚國期間居住。一路來沉簡都是神色平淡,隨著前面領路的丫鬟走去,經過一個院落時,他的視線無意中往旁邊一擦,不易覺察地頓了頓。
透過窗戶,隱約可以看到屋裡那人的身影。原本他是取了一本書隨意地翻看著,在沉簡投去視線是也恰好抬頭,然後微微愣了愣。沉簡的視線一落即收,神色間泰然,彷彿似並不曾見他。
看著那個人漸漸遠去,流蘇溫和的視線間不免落了一絲的琢磨。這時納言推門而入,看到他視線落去的方向,捕捉到沉簡最後一縷衣衫擦過眼底,不由笑道:“二公子,老爺不是說過,飛騎將軍在楚期間會暫居我們相府的嗎?”
流蘇微一抿唇,眉心蹙起:“他是飛騎將軍?”
納言不解道:“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不,沒什麼。”流蘇淡淡地收回了視線,溫聲問,“納言,我要的墨要到了嗎?”
“二公子……”納言聞言神色一苦,遞上一包東西,無奈道,“要瞞過別人我實在能力有限,只弄到了這些。”
流蘇接過開啟,見是最劣質的墨塊,也不惱:“沒事,有這個已經夠了。”
“二公子,苦了你了。”納言眼睫微垂,聲音略微一蕩,帶了點澀意,“老爺雖是一心繫著家族,但是對你也不免是苛求了點。”
流蘇聞言一愣,見納言神色,反而安慰道:“我沒事,只是被關幾天禁閉而已。”
納言雖然聽他這樣說,但看著流蘇微有憔悴的面色,也再說不出什麼。他知道流蘇口中輕描淡寫的“幾天禁閉”並非這樣簡單,那天流昆將他丟入了刑部的牢中以“辦事不力”的罪讓他受了整整三日的刑罰,如今又是下令將他囚禁在房中,不許沾一滴食水。
雖然流蘇總對他說著沒事,但納言看著他無意中透出的虛弱,不免擔心。他左右一陣顧盼,見沒人經過,慌忙從懷中取出了幾個饅頭,塞進了流蘇的手裡。流蘇被他忽然的舉動弄地一愣,待看清自己手上的東西,不覺莞爾道:“納言,你這樣偷偷拿吃的給我,就不怕父親知道後怪罪下來?”
“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