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白衣之上,猜測不到這個人究竟是如何忍住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而對她依舊雲淡風輕地談笑著的。
樁素將輕塵扶上榻,轉身取出了自己隨行的包裹。包中有一封信函,是當初塞華佗交給她的,是為輕塵解毒的方法。那人曾經囑咐她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開啟,如今——似乎正是這個時候。
樁素小心翼翼地取出書信,讀來時只是稍稍頓了頓神色,卻再沒有絲毫其他的異樣。最終,她的唇角落上了一抹若有如無的笑意,笑得有些蒼涼。
第三七章 杜鵑泣血聲(下)
樁素的視線瞥過,瞥見中央桌子上原本盛了藥湯,此時卻空空落落的碗。她神色忽而一淡,轉身取過旁邊牆上懸著的一把劍。長劍出鞘時,盈盈的光一時閃過眼角,幾分刺目。
外邊的風輕輕地吹動著帷帳,隱隱一掀間,可以偶爾透入視線的餘光。燕北並沒有在外面等,而是直接走了,唯剩下李九一人守在帳外焦不可耐。終於他按捺不住,一掀簾走了進去。
第一眼看到的,只是女子輕輕攬著輕塵喂藥的情形。然而,當視線落上那碗藥湯的時候,李九的神色霍然凝重,聲音下意識陡地一揚:“你這是做什麼?”
樁素的動作稍稍一頓,平靜地回頭看他,唇角微微一抿:“為他解毒啊。”乾燥沙啞的聲音,配上她隱約蒼白的唇,彷彿叫人從骨子裡透上一骨寒意。
整整一碗盛著的哪是什麼湯藥,而是略略粘稠的血。
李九瞥見樁素腳邊地面上的長劍。她長長的袖子鬆鬆垮垮地落下,然而他一時卻可以猜到其下掩住的深長的傷口。李九沉了臉色,深深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輕塵,最終什麼也沒說,一甩袖,轉身走出了帳子。
或許有這個人在,盟主終歸是會沒事,然而他的心間卻彷彿壓上了什麼,沉沉的,怎也透不過氣。背後有一抹若有若無的視線,是樁素的,然而她也只是目送著他離開,怎也沒有改變分毫神色。
樁素的眸色過於清淡,正是因為這種疏淺的感覺,才讓她似是看透生死。
其實,她又何嘗懼怕過什麼呢?她本該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樁素餵了輕塵喝下自己的血,唇角微微一揚,卻是釋然。總歸自己可以做一件彌補他的事了,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用的人。
“不死之血”可以抑制朱弒的毒,今日如此洶湧泛上的毒性,叫她不得不先取了自己的血來壓制它,然而,如果要解毒卻並不僅僅是這樣。
樁素看著床上面色微白,有幾分薄弱呼吸的輕塵,眉目間落了幾分落寞,她伸手,輕輕地梳理著他額邊的青絲,一寸一寸地替他打理著。
要解輕塵的毒,必須以“不死之血”飼養之。第一天一滴足以,第二天兩滴,第三天四滴,及至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所需的,卻已經是一個尋常人難以承受的量了。
因此,為了救他,唯有她死……
樁素的眼睫輕輕地一覆,卻沒有分毫畏懼的神色。
輕塵的這次昏迷,整整沉睡了三天。轉醒時,他的眸徐徐睜開,依稀間最先落入眼中的是一個女子的輪廓,然後是看到她擔憂的弧度。輕塵徐徐地伸手,一時感到全身無力,只是輕輕撫了撫她的頰,調侃道:“素素,擔心了嗎?”
樁素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將旁邊早已不知熱過幾次的藥地上,道:“喝了吧。”
輕塵沒有抗拒她的要求,乖乖地喝下,抬眸間卻是有些心疼:“怎都消瘦了?”
“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樁素故作平靜地抿唇一笑,一旁的李九看她這樣神色莫名有些心酸,掩飾般地輕咳了聲,故作無事地走出了帳子。
輕塵的視線在他的背影下略略一落,不由問:“老李怎麼了?”
樁素溫聲笑道:“想來是你昏迷太久終於醒了,因此太過高興了。”她替輕塵掖了掖被角,耐聲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把藥碗拿去廚房。現在正燕叔在前方坐鎮,你也不需要太勞累了。”說著,她轉身欲走,輕塵忽而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表面上長袖遮住的手臂,實則纏了厚厚的繃帶,這一握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叫樁素猛然一痛,險些驚撥出聲。她一口咬下才沒有叫出,面上微微一白,卻是依舊平常的聲音:“放心吧,我去去就來。”
輕塵只是隱約覺得怪異才恍惚間出的手,聞言,手上的力氣也就緩緩落下了。
樁素得了空子,慌忙走出了帳子。迎面而來的陽光落上時,只襯出她煞白的面容。
“怎麼樣,還撐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