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家,在路上已經把家都想完了。”佟未止住哭泣,欲抬手抹淚,卻因滿手粘乎乎的汁水而懸在了半空。
容許不忍她尷尬的樣子,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東西,便將身上的衣服遞過去。不想佟未竟大方地拿下,抹了眼淚後又把一手的汁水擦了個乾淨。
“謝謝你。”佟未將衣服重新塞回容許的手中,站起身,道,“我吃飽了,要去睡了。”說著跨過門檻進房,走兩步又折回身,“我哭不是因為想家,如果想家想回京城我一定會告訴你。今晚,謝謝你陪我吃果子。”說罷轉身走進房間,鑽入了她的臥榻。
躲在床上,聽到房門被合上的聲音,於是月光一點點從房內消失,繼而是水晶簾幕的碰擊聲,再後來,屋子裡完全靜下來。
佟未用紗被捂著嘴減弱嗚咽,她好想放聲大哭,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她不能,她已經是容家的少奶奶,她不能再為了恆聿哭泣,更不能因他娶妻而哭泣,不能,永遠不能。
藤園很安靜,屋子裡更安靜,於是那已用紗被捂著而減弱的哭泣極容易地傳到了屋子的另一端,容許立在桌案前,手裡拽著那張從門檻角落撿到的已溼透的信紙。
他記得這張已黑成一團的紙,記得這張紙溼透前上面未被墨汁汙染的字,更記得恭喜恆聿新婚的賀詞。
她是為了這件事哭?
“夜來皓月才當午,重簾悄悄無人語。深處麝煙長,臥時留薄妝。當年還自惜,往事哪堪憶?花落月明殘,錦衾知曉寒。”
遙遙傳來的吟唱,讓本因此而疑惑的容許濃眉微皺。明日又將一場風波,他輕嘆。
“往事――哪堪憶?”另一邊臥榻上,佟未聽著那略嫌悽哀的吟唱,口中反覆呢喃這五個字,漸漸沉入夢鄉。
第五章 當年還自惜(六)
翌日,晨曦如期而至。
不知睡了多久,從夢中醒來但覺周身痠痛,抱著一團被子托腮細想,佟未才記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驀地抬頭朝外探望,卻什麼也看不到。
推開被子下床,光著腳丫子一直走到容許所在的水晶簾幕前,可那位大爺的身影不在其中,早已不知去向。忽然想起那一張“偷來”的信紙,佟未慌忙在屋子裡四處尋找開,但那張紙卻和容許一樣,消失了。
匆忙開啟房門,在門檻四處搜尋,仍是毫無蹤影。
“采薇,采薇。”佟未大聲喊,唬得在附近的三香、四荷姐妹倆跑著就趕了過來。
“二奶奶,您起來了。”
畢竟還陌生,佟未收斂了一些,將身上的睡袍裹了裹,問道:“采薇去哪兒了?”
三香答:“采薇姐姐跟二爺出去了。”
“出去了?”佟未大惑,采薇這丫頭怎麼把自己一個人撂在家裡就跟著容許走了?
四荷又道:“一大早二爺就起了,囑咐我們不要打擾您休息。老夫人那裡二爺也親自去說了,說您今天不出藤園,要歇一天。後來說您習慣用的東西家裡都沒有,所以帶著采薇姐姐去給您置辦,怕過幾天要回軍復職就沒日子了。”
“這樣!”佟未還是不太理解,又問了句,“這裡今天有人打掃過嗎?”
“有粗使的丫頭掃過了,奶奶放心,藤園裡也有規矩,每日在主子起床前就要打掃畢的。”三香答了,低頭看見少奶奶光著腳丫子,不由得笑道,“二奶奶,還沒到三伏天呢,您這樣要著涼的。”
正說著,她們的祖母柳氏從後面捧著水盆過來,嗔道:“沒規矩,怎麼和少奶奶說話的?快去廚房傳二奶奶的膳食。”
姐妹倆吐了吐舌頭,機靈地閃了去。
柳氏則捧著水盆進來,轉身將房門合上後,放下了水盆又過去佟未的床前拿來睡鞋,正要蹲下身替少夫人穿鞋,卻被攔下了。
“我自己來吧,怎麼好讓柳媽媽您給我穿鞋。”佟未說著,自己利索地把腳伸入了鞋子。
柳氏滿臉慈和溫柔的笑,她看了眼水晶簾幕裡的擺設,將佟未扶到桌前侍奉漱口洗臉後,低聲道:“二奶奶,有些事情二爺都告訴我了。”
佟未嘴裡含著青鹽,怔怔地看著柳氏。
“莫說您了,就是我們二爺,我看著他長大,他又豈是能隨便叫人束縛的。你們從互不相識到突然結為夫妻,又都是大戶人家有氣性的孩子,能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已經是菩薩保佑了。”
佟未不用再問,大抵猜出容許已把兩人之間的“夫妻關係”全盤告訴了這個乳母,畢竟叫她先知道,總比往後忽然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