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身材魁梧,臉上透出一種塔吉克族人的剛烈血xìng。
塔吉克族是既zì yóu浪漫又強悍的民族,如遠古以來便世代守護他們的那隻圖騰上的神鷹。在帕米爾高原上,哪一戶不以擁有一隻悍猛神鷹為傲?甚至傳說有鷹王百歲不死,用鷹王的髀骨造出的鷹笛能驅役高原上一切神鷹。“老趙,你見過神鷹髀骨造出的鷹笛?”“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怎麼可能見過?我想連阿訇都沒有見過。但傳說不知傳了多少代人,據說帕米爾上有個山洞,得到鷹笛可以遣神鷹帶你上去,取得山洞裡的寶藏。”“那寶藏有什麼?”龍羽歌忽然認真起來。“誰知道呢,不過是傳說。即使真的你也不可能得到,你知道帕米爾冰洞是什麼情況?只要一陣寒風,就能把你永遠的冰在洞裡做具真正的屍。”
當然,這是龍羽歌聽到的無數傳說其中之一。她怎會知道在同一個月亮的庇護下,在離她不算遙遠的地方正有一場風雨在等她?此時,喝了點烈酒的龍羽歌正在自己的帳篷中沉迷於一個瑰麗的夢。
夢中的大漠靜如凝膠,頭頂的烈焰掉下了一個火球,迅速把嶙石熱沙溶化,遠與近漸漸模糊蟉糅。天幕雲鏡中隱隱有神物相合,流光溢彩。一處宏偉的宮殿由遠而近屹立半空。穹頂尖塔,玉白城牆雕滿繁麗花紋,在一大片琥珀sè的霞照裡清澈通透,宮殿宛若諸神賜予的寶石。四周水草豐茂,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逐馬於野,掀起面紗竟有一雙清麗明眸。
帳外的篝火燒得噼叭作響,星火蹦迸,厲鬼的風舌伸襲,卷略,寒焰瑟縮而退。老趙將壺裡幾滴烈酒傾壺潑下。蓬。火光沖天,騰焰飛芒仗勢躍起來一輪狠狠的還擊,齧蝕悽風的筋肉。
這晚,風與光悄然掀開了一場慘戰。
………【02沙海駝鈴】………
02沙海駝鈴
駝鈴沙啞地在荒漠上高唱,咣鈴咣鈴,沙漠隨之譜下一串串生死交纏的音商;烈rì如刃,剜目剖心,屠之不盡的是兩種人,一是為利,二是求道,絲路就是他們一點點剪開、劈開、鑿開的,用無堅不摧的意志和破釜沉舟的決心。駝隊已不知飲過幾掬霜雪,遭幾回焰陽焚身了,領房的雖然嘴唇乾裂仍不敢豪飲下襄中甘露,他回頭看著這隊人馬,生死正懸於一線,若再找不到水源,駝隊可能熬不過兩天,然而他還不能把他這種焦燥的情緒表露出來,恐懼一旦擴散將比病毒傳染得更快,況且,他的隊裡還有一名尊貴的主人。
白sè的紗衣嚴嚴實實地裹著尊貴的軀體,只有衣袖袍口用雀藍、緞紫、燦金、翡綠、貴紅五sè絲線繡的絞花迴旋紋滾邊悄然洩露了他高貴的身份。一雙深遂烏黑的大眼睛始終不曾泛起一絲不安的漣漪,哪怕舉目黃沙,他鎮定自若。
沙漠風暴是常事,但這場罕見的災難如天地翻倒,眼前景象一再變幻,流沙在腳下陷塌、撕噬人馬。領房雖然經驗老到,此時此刻已經再無法辯認出南西東北,他開啟皮囊準備把最後一口水獻給尊貴的主人,突然,一陣鬼風掀番了壺囊,水立時鑽進沙堆與他劃清界線,他向蒼天一聲咆哮,天絕我路!
駝隊現在不必再在絲路戈壁上挺而走險,他們和攜帶的行囊正靜靜的安放在博物館展廳中,接受陌生人的造訪。
冬季的敦煌遊客漸稀,偌大的博物館裡有黑影如魅。
“如果再往東走多幾里,駝隊在鳴沙山下找到月牙灣,一些歷史將會被改寫。”龍羽歌看著那具依然尊貴的軀體喃喃自語。那具軀體屬於誰?有那麼一剎那,她象丟了魂兒般不知此身何在,她腦內閃過關於駝隊的重重影畫。他們為什麼而來?身懷怎麼的使命?父親對他們瞭解多少?
館裡陳設著殘簡斷篇、金石遺鐫、故國舊物、前朝遺夢,在玻璃罩內自成一國,它們以外的世界紅塵翻滾紛擾多變,它們的內在世界卻醉夢不醒歲月不驚。歷史之所以仰之彌高,是因為經歷了時間的輪輾,紛碎的落葉成了芳蹤杳杳的柔情,委餘下來的是遍體鱗傷的錚錚鐵漢,在它們面前敢遑論滄桑?歷史腳下人如螻蟻,在今與昔赤膊相對,誰認得了誰?
羽歌踱步其中,看著自己的影子壓在如山的歷史之上,歷史有她的參與。魅影遊移,從一個朝代向另一朝代。歷史是生命的囈語,偶爾吐露一二,又不讓人窺探全貌。生命中有許許多多的真相難以為人接受,既然不願意接受生命的真相,那就看生命的幻象吧。只有這些老古董是最真實的,它們是夢裡遺落的那聲細語,那聲竊笑,那聲悲咽,把前朝遺事的舊帳盤點出來,算得了情節,算不出是非。
龍羽歌專心致志地鑑賞展櫃中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