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韓莎、張天野停了討論。韓莎道:“去開門吧。”便同風塵一道,行至大門處,開啟了莊園的大門——這大門,若無二人的意志,便宛然是固若金湯、堅不可摧的。攻城的機械撞擊,亦不能傷之分毫。“請進!”車伕將車架進來,沿著路一直走到房屋的窗前,橫了車身,停靠下來。然後才從駕駛位上跳下來,小心的開啟了外側的車門。一股沉悶、湍熱的氣流自車廂中散出,裡面的帕維爾夫人卻一如上次、上上次見——上次是她來,訂做頭套;上上次,是在史蒂芬農場——一樣,一身盛裝,將自己包裹的嚴密。車廂內顯得有些昏惑,她穿著層疊的、亮眼的紫色套裙,厚實的裙裝掩住了腳面,上身卻是窄的,緊緊的裹著身體,凸顯出誇張的胸部線條和腰肢,戴著一雙手套——同是厚實的。襯著內膽的頭套,掩住了一些面部的輪廓,顯得圓潤,鼻子也不很明顯。一個連著厚實的面罩,幾如帆布一般的束頸收緊,於後面用帶子紮起來,還帶著一個圓形的小禮帽,垂落的網眼紗遮到了下巴的位置,將面目上的頭套圖案都遮擋的朦朧。她一動不動,坐在車裡,姿態是無可挑剔的,背後也不去靠椅子背,很是周正。自然而然的,便散發出一種儀態,車伕叫了一聲“夫人”,用一隻手遮擋住了門框的上方,一隻手伸出去,以便攙扶。
車是馬在西偏了一些南的方向,車尾在東,外側的車門便是南側。帕維爾夫人是正向坐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搭在車伕的手上。藉著力,稍起了一些身。困於車廂的高度,是半做半起的,上身還伏矮了一些,背卻神奇的不駝,只是由腰胯的位置折了約莫七十度左右,和腿構成了一百一十度左右的鈍角……
另外一隻手則在同時壓住了裙襬,且稍微向上提了一些,防止在下車的時候絆住。然後便小步的蹭了三幾步,至於門處,先撇下了右腿。
此時便露出腳來。
是穿了一雙小巧、精緻,直裹住了腳踝的高跟皮靴。在皮靴的後跟上方的位置鎖著一個帶有鑰匙孔的金屬環,前方連著一根拇指粗的黑色皮帶,箍住了一截腳腕。腿上則是一雙細腳、緊身的褲子——或者說褲襪。
但看所用的材質,卻是一如外衣一樣並不輕薄、且不彈性的面料。
先穩住了一條腿,然後才下另一條腿。
鬆開了車伕,帕維爾夫人說“就這樣吧”——當然,直譯卻是“謝謝”,實上同一個詞便如“小姐”和“小姐”一樣,其中的意味針對於不同的人,也是截然不同的。她和車伕說“謝謝”,實際表達的便是“可以了”“就這樣吧”的一些意思。帕維爾夫人道:“風塵先生、夫人……天野?張。”
“夫人您好。”韓莎伸出手,輕輕的和帕維爾夫人握了一下,手套上透出一股溫吞的、煩躁的熱意。
“我們進去說……您的頭套已經做好了。今天的情況實際有些特殊,我們在可能下大雨的天氣,或者大雪的天氣,都是讓員工們休息的。”韓莎引了帕維爾夫人進屋,然後朝著工作室走,風塵自也是跟隨的。張天野卻沒有去湊這個熱鬧,便朝安落過去,遂便挑了個頭,拉著媳婦、箜雲嵐一組,和青丘們一共十一個人對抗。
帕維爾夫人道:“您真是慷慨的人。只是針對僱傭,實在不必要太過大方,他們都是一群唯利是圖的,你給的再多,也不會滿足,只會養出一些不該有的野心。”
韓莎笑一下,恭維道:“您說的不錯……但野心這種東西,是無可厚非的。我們不同於製造行業,野心有時候反倒是一樣好東西。”頓了一下,她便說了一句很傳統的俗語:“魔鬼不僅可以帶來噩夢,還能帶來財富。”
魔鬼不僅可以帶來噩夢,還能帶來財富。
這一句俗語不知是何時有的——但肯定是在黑暗的中世紀之後。否則這話定不能流傳甚廣。
於教會而言:消滅了說這個俗語的人是很容易的。死人不會說話,死人也同樣可以滅絕一些話。
它的引申義卻是——
風險與機遇並存。
帕維爾夫人輕輕的頜首,這樣幅度的頜首對她而言,卻已是不很容易了。這一身裝束對她產生了極大的束縛。尤其是頭套、束頸,更使得她的聲音變得柔弱,說上一句話,便顯得氣喘。風塵、韓莎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不時被衣服阻隔的熱。帕維爾夫人道:“今天還真的是一個糟糕的天氣……原本我想要穿我的皮質披肩,它太漂亮了。只是檢視衣櫥的時候才記起我把它送去清洗了。要進入到W的工作室,我總要讓自己顯得儘量的莊重一些,這樣才無愧於那些藝術品……是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