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直至他最後一刻,也沒能等到最仰慕的父皇。”
“皇上,您也是寵過臣妾的啊。才進宮那會兒,臣妾一月裡也有三五次能御前伴駕。那會兒您扶著臣妾的手,到院子裡餵魚,也一處在御花園放紙鳶。那時候日子真是好。初夏鏡湖邊上,您親摘了黃梔子簪到妾鬢間。”
“便是您誇獎臣妾‘瑰姿豔逸,明眸善睞’,將臣妾自嬪位,越一級晉升妃位,特賜號晉封‘麗妃’。”
“可惜好景不長。天聰三年那場選秀,那女人輔一進宮便封貴妃。您對她多有厚待,連著整個後宮,她也是獨一份的恩寵。便是賢妃那女人,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可是那又如何。她便是再得意,也不過兩年不到,便被新人踩在了頭上。”
女人呵呵大笑聲張狂痛快,這時候,已然分辨不清面前場景,倒是夢境不是。
“臣妾覺著自個兒做了好長一場夢。夢裡沒了兒子,也沒了恩寵。宮裡只有個小宮女陪著妾,時時聽妾說話。”
爬起身來,歪歪斜斜坐到妝奩前,對著銅鏡理了理散亂的鬢髮。顫抖的手有些不聽使喚,便又拿起梳篦,應是生拉硬拽,半分疼痛也覺察不出。
“皇上您不知曉,臣妾過得不如意。很不如意。”
“本還是太后跟前受寵的郡主,之後嫁到大魏。那時候您也才剛好登基半年。本宮在這深宮裡過了不知多少歲月,數也是數不清的。因您而生情,亦眼睜睜看著這份情意自盛開敗落了去。最後被您踩在腳下,碾做了塵土。”
裡面那女人依舊自顧自回顧往事,話語顛三倒四,神智不復清明。慕夕瑤微微低著頭顱,心底震駭,卻是久久不曾平息。
她——竟是她!
這是何等奇妙機緣。一宮之內,一牆之隔,牽連捆縛,卻是一個女人前世今生。
第三九八章 放話
聽她間斷雜亂無章的囈語,宗政霖始終面色沉凝。自暗報中得出推斷,終是得到了應證。
鬼神之說,民間自來有之。便是皇室之中,對一應祭祀祈福,宗廟叩拜從來都存著敬畏。
如她這般活生生的例子,他也是頭一次得見。雖覺荒誕得很,可之前諸多詭秘,也只能這般才解釋得過去。眸子裡漸漸帶出陰鷙,撫著大拇指扳指的手,動作間不覺便快上兩分。
如此驚世駭俗的女人,早些了卻也好。全屍是留她不得。
前世伴駕多時,萬靖雯豈會讀不出他眼中戾色。終是被殿中男人一身寒意嚇得回過了神。這會兒才恍悟,今日這性命,怕是隻在他動念之間。
“皇上。”依舊是這般大逆不道的稱謂,只叫宗政霖一雙鳳目微微閉合。
“臣妾,臣妾於您有用。臣妾記得諸多大事。像是諸葛家,對,便是那諸葛櫟的生父,那人絕非清流諫臣。他諸葛一脈,不過是東晉早已埋在大魏的暗棋。”
“還有,還有……”情急之下,腦子亂作一團。明明每件大事都歷歷在目,偏就絞在了一處,越是驚慌,越是說得磕磕絆絆。
屋裡女人急切向宗政霖展示,她之性命留待有用。外間慕夕瑤低垂的眼眸中,淺淺帶著瞭然。實在可惜。
本還想撬開那女人嘴巴,再訛她一訛。如今這女人病急亂投醫,自斷生路。
跟了宗政霖這許久,萬靖雯始終沒摸清這男人 。女人有本事,以宗政霖胸襟,並不會全然扼殺了去。
可若是事事爭先,尤其自個兒還不是個清心寡慾,懂分寸的……這般人物,於宗政霖而言,無異於存了牝雞司晨之心,大是妨害他稱帝野望。
便是她慕夕瑤再自恃過高,也從不冒犯他骨子裡身為帝王的驕傲。
萬靖雯這般顯擺,一一亮出自身底牌,聽在宗政霖耳中,未嘗就不會對她殺心更盛。
“依你所言,孤若沒了你,反倒成不了大業?”
男人背光而立,居高臨下俯瞰著她。眼底輕蔑昭然。便是這般熟悉的目光……上一世她侍寵在他跟前討要真心,那會兒他亦是這般不經意覷她一眼。後來她懂得,那一眼,便是對她無聲嘲諷。
最後的依仗也無法令他動容。萬氏心下驚惶,突然就明白,此間根源,怕是系在那個女人身上。
是極,沒了她,他還有慕氏。
“皇上,您不稀罕臣妾,可是慕氏那賤人早已對您透了底?”倏然抬眸,心底對慕夕瑤長久以來嫉恨,早已壓抑得她幾欲瘋魔。那女人,猶如一座繞不開的高山,重重擋在她路上,半分撼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