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這宋靜溪,倒真沒讓她失望。
秀苗死死地拽著青荷不肯撒手,望著薛老頭理直氣壯道:“我們東家吩咐我在這兒守著這鍋湯,我便片刻不敢離開,生怕出紕漏。哼,一早我就發現她老往我這邊瞟,特意多留了個心眼兒,結果,趁我一轉過背的工夫,她便蹭了過來,伸手想要掀翻我家的湯!”
她說著便將青苗的手一揚,高聲道:“我們東家常說,我們不欺負人,但若有人想蹬鼻子上臉,我們也不是那起軟性兒的!您瞧她手上這傷,就是想要掀翻瓦罐時,被我捏住了一把摁在風爐上的,這叫啥?這就叫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
那青荷又是疼又是怕,哆哆嗦嗦抖成一團,半個字也說不出。花小麥懶怠搭理她,徑直望向宋靜溪,冷聲道:“宋老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有意思嗎?人人來參加八珍會都是各憑本事,怎地偏生是你,一定要弄這歪門邪道?我是不是應該謝你瞧得起我,拿我當個對手看待?”
宋靜溪臉色變了變,目光不由自主朝薛老頭的方向掃去,強撐道:“小麥妹子,我並不曾讓她搗你的亂,是誤會……”
“誤會?”
韓風至眸中射出兩道冷光。捏拳道:“那麼前年你換了我的響螺,可也是誤會?”
“好了!”
薛老頭狠狠一拍桌,往宋靜溪臉上瞟一眼:“品評還未結束,此事容後再說。宋老闆,請你先離了這池心亭,過會子自有人去告知你最後結果。”
又轉頭望向花小麥,和藹道:“好在那一鍋湯並未被破壞,咱們繼續,如何?”
宋靜溪與青荷兩個被送出了亭外,花小麥與汪展瑞對視一眼,長長撥出一口氣,抿唇對薛老頭一笑:“自然是正事重要,不過這道菜吃法有些特別。最後還有一個步驟,您若不介意,可否由我親手來您幾位面前操作?”
“有何不可?”薛老頭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捋髯頷首,“你這就上前來吧。莫要再耽擱工夫了。”
花小麥便小心翼翼將風爐上的瓦罐端下,與裝著飛龍肉的白瓷碟子一併捧到薛老頭面前。
盤中的飛龍肉被切成了極薄的小片,用水稍加汆燙,卻並未斷生,隱隱透著微紅。瓦罐中則是一缽奶白色的湯,仍在咕嘟咕嘟冒著泡,瞧著很是濃稠。用湯匙攪動,能聽見細微的沙沙響聲。
她一絲不亂地搛出兩片飛龍肉,放進小碗,然後不斷地將那沸騰的湯水舀出來往肉上潑灑。
隨著她的動作,空氣中很快騰起一股帶著海水味道的鮮香,待得肉片兩面徹底變了色。她便將小碗端給薛老頭,道一句“您嚐嚐”,也不等他作反應,便徑直去了下一位評判跟前。
薛老頭臉上帶兩絲狐疑,夾起一片飛龍肉送入口中。略經咀嚼,霍然睜大了眼。
其他幾人在嘗過之後,也不約而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花小麥的目光,便多少有些複雜。
“怎麼樣?您老倒是說話呀!”
韓風至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立在一旁看熱鬧,笑嘻嘻道:“該不會是好吃得讓您將舌頭都吞下去了吧?”
大抵是因為順順當當地做好了菜,沒再被人動手動腳,他這會子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就如他自己所說,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結果,要的,只是一個公平的過程。
“你來嚐嚐。”
薛老頭低頭看看那菜碟中還餘下不少飛龍肉,便招招手:“大家都一塊兒來嚐嚐吧——小麥丫頭,勞你給大家也弄幾片,總要讓人服氣才好。”
“您這話……”
幾位大廚聞言皆是一愣,難免覺得不是滋味,卻也不願落於人後,爭先恐後地上前來,從花小麥那裡接過燙熟的肉片,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飛龍肉一入口,奶湯的濃鮮便迅速四處奔竄開來,舌尖的觸感不似想象中那般嫩滑,反而有些粗糙。
然而,細品之下他們就發現,粗糙的並不是肉片本身。
那薄薄的飛龍肉表面,附著了一層比鹽粒子還細的物事,有些許韌性,牙齒稍稍用力咬下去,那極碎的小顆粒登時爆發開來,極致的清鮮味瞬間衝上頭頂,眼前一片白,耳朵裡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四感俱被融化,唯有舌尖那一點香,霸道地昭示存在感。
更妙的是,飛龍肉並不曾因此就失了色,它選擇後發制人,等口中的鮮味稍淡,才挾帶著山野之氣兇騰騰地殺出,穿梭於唇齒間,那感覺……
就像是將將從水中溼漉漉地爬起,又登時入了林間,給這道菜增加一縷悠長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