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透明而亮麗的。天空還殘留著幾片烏雲,但是仍可見盛夏的蔚藍。
儘管一夜無眠,真藍還是跟父親同一時間離開自己的房間。太早或太晚就會惹得父親不高興。真藍算好換好衣服的父親坐到餐桌邊的時間,送上一杯熱咖啡。那是爸爸堅持要用的咖啡豆煮出來的咖啡。
「慢走!」
在一如往常的時間裡送爸爸出門的那一瞬間,真藍全身解脫了。
他回到廚房,開始快速地準備便當。星期六自己不用帶便當,所以他只要準備相田的就可以了。
他從冰箱裡拿出昨天晚上事先準備好的火腿和生薑、蔥,和飯一起炒。蘆筍稍微煮過,用培根包捲起來……啊,蛋也得煎了。
乍見之下工作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可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狀況困住了真藍。
便當盒。
真藍是獨子,家裡沒有多餘的便當盒。小學時使用的超人圖案便當盒,一定會被相田笑的。而自己目前使用的那一個已經用了三年,滿是刮傷的痕跡。盒角也都掉了漆。
早知道昨天就買一個新便當,真藍好後悔,茫然了一陣子之後,決定選用超人圖案的便當。只要開啟蓋子,就看不到了。
「好吧!」
真藍深呼吸了一下,一鼓作氣將菜夾進便當盒裡。
他用顫抖的手一一把菜放進去,每放一次菜就會從各種角度來確認,如果現在失敗的話,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好看、好吃、好營養。希望相田在開啟的那一瞬間,不會覺得是草率做出來的便當。
將便當裝好之後,真藍選擇相田所代表的藍色便當包巾,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後叫了一聲:「成功了!」
──頓時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般癱坐在椅子上。
以前從來沒有過像這樣熱中於某一件事吧?
時鐘指著八點過一點,不趕快出門就要遲到了。
早起的蟬已經在窗外開始鳴叫起來了。今天可能會很熱。真藍茫然地轉頭看著桌上的藍色包包。突然真藍心裡產生一股彷佛意識逐漸遠去的絕望。
……這種東西怎麼交給他?
後悔的情緒頓時瀰漫真藍的心。他嘆了一口氣後,僵著肩膀垂下頭。
人家只不過客氣地稱讚一下就得意忘形,又沒有特別的交情,突然就送這種東西,相田再怎麼體貼也一定覺得不舒服吧?而且又是男孩子送的。
真藍感到坐立難安。剛剛還覺得像是他的救星的便當,現在看起來簡直讓人羞愧到極點。
真藍一轉身跑回自己房間,穿著制服就直接鑽進床上。如果不敢交給他,那乾脆請假好了。曠課早晚會被爸爸知道,所以以前就算發燒,真藍還是勉強上學,可是今天他實在提不起勁了。
「唔……」
他蓋著棉被低聲呻吟著。自己在搞什麼?又不是女孩子,竟然幫班上的男同學做便當?
超人圖案的便當盒?那就更可笑了。
儘量做得不像順便做的便當?我到底在想什麼……
被父親摑耳光的痛楚復甦了。太悲哀、太悽慘了。什麼事都令人討厭,真希望就這樣躲在床上漸漸變小,像泡泡一樣消失算了。這樣就可以把一切都忘了。
真藍在床上待了好久的時間。和無眠的夜一樣,躺在床上消磨時間是真藍最擅長的事情。
他很想就這麼哭著睡著,可是激情似的後悔情緒,在在刺激著他的神經,實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真藍慢慢地踢開棉被站起來,回到廚房。桌上仍然放著那個藍包包,真藍的臉扭曲著。
(吃了吧!)
真藍難得有這麼氣魄的想法,粗暴地坐到椅子上。
他解開包巾,開啟便當蓋子,頓時看到連自己都為之一驚的內容物。
「哇……」
一瞬間之後,他發現感到驚訝的是自己,不是相田,不禁又感到自暴自棄。
他拿起筷子,俯視著剛剛還像聖域一般,連先品嚐都覺得可惜的便當。然後,真藍把一邊想著相田一邊做的料理輕輕放進口中。這原本是給相田吃的肉,給相田吃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