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埋怨後,斗笠下的人不怒反笑,淡聲道:“你沒事就好。”說話時,他揚臂狠狠拔出刺入後背的箭鏃,血氣四灑時,腥味漫揚。
我低眸看了眼他隨手仍在地上的暗黑箭鏃後,不禁臉色大變,呼道:“該死!箭上有毒!”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便開始搖晃個不停,腳步虛浮若酒醉般不穩。
“你怎麼樣?你……你不要嚇我……”我拉著他的手臂,著急呢喃,有淚珠順著睫毛輕輕墜落,晶瑩中,此夜的火光有種別樣的明亮。
他不答,只拉著我的手著我緩緩走出門外。
與他爭鬥的黑衣人皆持劍守在階下,銳利的劍端對準著眼前的人,他們卻遲遲挨挨地不敢靠前。或許他們心中皆在驚恐,因為天下間還沒聽說誰能中了那弩箭鏃卻不死的。何況箭鏃還是淬有劇毒的。此刻的聶荊,對他們而言,不是神,而是魔。
邪惡而神秘的力量往往強大,聶荊對著他們靜默片刻,長刀虛晃時,眾人皆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我們走。”他低聲到,抱住我的身子輕飄飄地躍出清蘭園。
“可是爰姑還在那!”我回眸瞧著場中依然在與黑衣人打鬥的青衣身影,著急地抓住他的衣襟。
他輕輕嘆息一聲,慢慢道:“沒看出來嗎?……那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會毫髮無損。”
我望著他,心直直沉下去。
那人……
聶荊不是神,更不是魔。弩箭鏃射入他的身,他雖能勉強支撐一刻,但時間久了,他還是軟軟倒了下去。
一倒,便不省人事。
街口的小巷中,我拿銀針封住他的穴道後,費力地將他背上身,去找一個能安心讓他療養治傷的地方。
放眼臨淄城,只有一處能讓我暫歇。
驛站。
無顏的豫侯令牌權威攝人,驛站的官不僅整理出了上房給我,還什麼也不多問就送來了急救療傷的必須之物。
揮手請旁人出去後,我咬唇站到聶荊斜靠的塌旁。
銀針扎入他的指關,他身子微微一動,人似悠悠甦醒。
“現在,我要為你治傷。”我半跪在榻前,看著他,柔聲道。
“那就治吧……隨……隨你。”他的聲音很低沉,氣息更是微弱得讓人心慌亂。
然而我卻不知為何紅了臉,輕聲告訴他:“我得脫了你的上衣和斗笠,你願意讓我幫你……”
“嗯,我說了……一切隨你。”他坦然笑道,無謂和瀟灑中,卻是毫不遲疑地將他的生命送到了我的手中。
他既是如此相信我,我自是不能負他。
雜念褪去,靈臺空澈,我伸手握住他斗笠的邊緣,摒住呼吸,臂上用力,利落將其摘下。
斗笠下的容顏落入眼中時,即便我心底早有準備,即便我剋制再剋制,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呼了一聲:“二哥!”
眼前的聶荊毫無反應,他的眼眸安詳閉著,似又昏去。
只有那斜飛的劍眉,因身體的疼痛而微擰著,為這張蒼白的面龐點綴上唯一的生氣。
他沒說話,可是身後卻傳來了聲音。
聲音清徐冰涼,依稀帶著幾分迷惑人的妖嬈,熟悉得讓人有見鬼的錯覺。
“丫頭,不準亂認親戚。你二哥我好端端地在這裡,可不是榻上那快死的病鬼!”
我聞聲跳起來,轉身看著斜倚在窗欞上那個眉目風流漂亮、神色中卻有些懨懨之態的人,再扭頭瞧瞧一旁不省人事的聶荊,心中一時喜怒不明。
“二哥?”我恍然不知所措。
紫衣飛入窗內,無顏笑著伸手攬住我,溫暖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時帶來熟悉的感覺:“怎地?才分開幾日,丫頭已不識二哥了?”
我凝眸看著他,手指顫微地觸控過去,試探地,輕輕地,彷彿一用力眼前那人就會不見。
“你……”我呢喃著,回眸看看榻上的聶荊,相似到過分的容顏叫我心亂,只低低道,“他……他怎麼……”
言至此,我忽而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稍稍離開無顏的懷抱,伸手摸了摸他胸前,道:“你的傷口,可還好?”
“很好,無礙。”
我側眸看聶荊,嘆氣:“他胸前也有傷口,我還以為……”
“他是我?”
我點頭。
“傻丫頭,”無顏無奈地揉揉我的臉頰,笑道,“我得活得好好地,可不能像他那般快死的模樣。”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