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見她如此確定,登時漲紅了臉,半日方忍不住道:“真真是膽大包天!璉二嫂子這是不要命了?”雖然她早知鳳姐貪婪成性,但是總覺得鳳姐也不容易,誰承想竟做出這等事,臉上不免流露出一絲失望,又問雪雁說的兩條人命是怎麼一回事。
雪雁便把張金哥和那守備之子的故事說給她聽。
黛玉聽得不禁滴下淚來,道:“他們倒是真真有情有義的一對夫妻。那張家父母還罷了,自作孽不可活,只是那守備呢?受了這樣的氣,又沒了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何等慘淡!”
雪雁搖搖頭,只說不知。
原著沒有寫那守備夫妻兩人失去兒子後是何等傷悲,但是她能想象得到,必然是極為慘痛,而且將來榮國府敗落之時,守備家也不會放過為兒子和兒媳報仇雪恨的機會。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若是榮國府不是犯了眾怒,焉能到如此地步?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雪雁緩緩念出這麼一句口耳相傳的俗語,道:“姑娘且瞧著罷,終有一日,那守備家會討得公道,正如這被周瑞家霸佔了良田的莊稼人一樣,今日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這一樁樁的事情,終將成為榮國府最終的罪名。
黛玉點頭道:“這話我信。雪雁,你說府裡到底是怎麼了?竟變得如此令人難以置信?我雖然知道府裡不乾淨,總有這些事情,只是沒想到竟到了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地步。”語氣中充滿了傷感和悲痛,似乎可以預見榮國府在絕路上越走越遠。
她在榮國府裡住了這麼多年,畢竟頗有情分。
可惜,府裡無人管,而她只是客居的親戚,更加沒有指手畫腳的餘地。
榮國府是打從根子上就開始腐爛了,而且只知醉生夢死,這話雪雁不好跟黛玉說,只能嘆息一聲,偏在這時,聽到有人通報說大奶奶來了,主僕二人忙從裡間出來。
容嬤嬤和張嬤嬤亦已醒了,各自請了安,然後出去,叫兩個剛回來的小丫頭過來倒茶。
李紈坐下後,笑吟吟地道:“妹妹在屋裡做什麼?”
黛玉和雪雁說的話不能告訴別人,便沒回答,轉而打量李紈一番,見她今兒面上透著一點兒喜色,並無平素槁木死灰之氣,不覺一怔,她是何等聰明心性,一瞬間便已有所悟,道:“恭喜恭喜,想來嫂子已經心想事成了?”
李紈點頭笑道:“可不是,全賴妹妹和雪雁這丫頭的功勞。”
說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主僕二人聽。
賈蘭幾次三番去請教賈政,滿臉盡是孺慕之思,賈政見了,果然十分歡喜。他本是極愛讀書的人,偏沒有從科舉出身,得了恩典賞了主事之銜,所以覺得遺憾非常,好容易養一個兒子,不想又沒了,因此甚是灰心。豈料兒子留下的這個孫子卻有讀書的天分,固然比不得寶玉天生的靈氣,可是他踏實肯學,知道上進,賈政便挪出一個時辰來給賈蘭講解詩書。
賈蘭自小在府裡受盡冷眼,早有察言觀色的本事,他雖是賈政嫡長子長孫,但因喪父之故,不大得賈政夫婦的喜歡,賈政夫婦半世只有賈珠一個出息的兒子,偏在婚後不久便死了,還不到二十歲,難免有幾分遷怒到李紈母子身上。下人見風使舵,自然也就怠慢了他們。
只是他們母子到底不像趙姨娘和賈環那樣惹人厭惡,李紈又是個有本事的,清淨守節給榮國府帶來榮光,所以不敢明著怠慢他們,日子還略略過得去。
賈蘭經常將淺顯的東西提出來請教賈政,這些其實他早跟黛玉學得滾瓜爛熟,起先賈政不大在意,可是最近半個月來越來越覺得奇怪,怎麼這樣淺顯的東西賈蘭也不知道?問起賈蘭在學堂裡學了什麼,賈蘭吞吞吐吐就是不說,他早得了李紈的囑咐,作為學生說家塾大儒的不是,會惹來很多閒言碎語對他不好,所以他就不說,只低頭不語。
賈政好奇心起,便沒有繼續追問,反而擇日去家塾裡一探。
這一探,險些將他氣得半死,賈代儒並未坐鎮家塾,學生並未上課,有的在睡覺,有的在說笑,僅有賈蘭並賈菌兩個在角落裡用心看書,更有幾個標緻嫵媚的小學生你儂我儂,滿嘴裡打情罵俏,還有薛蟠摟著兩個小學生喝酒吃肉,真是一片烏煙瘴氣!
黛玉聽到這裡,道:“想來二舅舅是打算整治家塾了?”
李紈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兒無奈之色,低聲道:“老爺並沒有整治家塾,畢竟那位還是府里長輩老人家,老爺極重體面,如何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