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都打發了出去,好歹留著麝月罷,總歸跟了二爺多年,也知道二爺的喜好,比外面來的強些。”
麝月聞言,頓時一怔。
寶釵想了想,據她所知,這些丫頭中麝月確實難得穩重,且十分清白,不比襲人之賢,秋紋碧痕之為,便點頭道:“既是你所求,就留下麝月,秋紋碧痕也隨著你一同出去。”
秋紋碧痕面如土色,隨即想到襲人都被攆走了,何況自己,她們原也是陪著寶玉一同鬧過的,因此聽了寶釵的話,只得磕頭謝恩。
襲人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外面也打發人告訴了她哥哥來接,襲人意欲去給王夫人磕頭時,寶釵忙道:“竟是別去了,免得太太見你,心裡難過。”
襲人只得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出去了。
見到哥哥花自芳在門外等著,兄妹兩個不由得抱頭痛哭。
花自芳一面將東西搬到車上,一面拉著妹妹道:“快上車,有什麼話回家說。”
襲人坐在車裡,行了一路,哭了一路,哭得花自芳心酸不已,回到家裡,立時便拉著襲人道:“好端端的,怎麼打發妹妹出來了?我一聽到這個訊息,立時放下手裡的事情過去接妹妹,幸而不曾讓妹妹久等。”
襲人聽了這話,忍不住道:“還有什麼,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罷了。”她原是個聰明女子, 一路上思來想去,唯有寶釵容不得自己,虧得自己事事推崇她,沒想到她竟翻臉不認人。
想到這裡,襲人滿心後悔莫及。
花自芳嘆道:“咱們家復了元氣後,我和媽早想贖妹妹回來,只是妹妹死活不肯,我們見了二爺那樣的模樣,那樣的人品,又對你體貼,你有了這樣的終身,我們也放心。再沒想到,好容易等到你能過明路的時候,偏又被打發出來了。”
襲人哭道:“媽和哥哥疼我,是我不孝,辜負了媽和哥哥。”
花自芳安慰道:“出來便出來了,外面平頭百姓的日子也不是如何艱難,咱們家又復了元氣,橫豎我現今還未娶親,先給你說一門親事,好生過日子,將過往都拋卻了罷。”
花自芳只比襲人大一歲,素疼襲人,早先母親去世守了三年孝,好容易守完孝,正打算議親,偏上皇駕崩了,故耽擱至今,想到這裡,花自芳暗暗慶幸,不然娶了妻子以後,恐就難以按著自己的心意給襲人置辦嫁妝了。
襲人聞言更加傷心,哭泣不止,花自芳好容易勸住了。
襲人拭淚道:“我雖出來了,卻有個好哥哥,比誰都強些。”
花自芳一笑,隨即便想著給妹妹尋什麼樣的人家,作為大戶人家爺們的貼身丫頭,不好找到極好的人家,只能選低一等的,好在家裡有些積蓄,襲人也攢了不少梯己,多置辦些嫁妝,尋個人家還是能的。
不說花自芳如何為襲人籌謀,卻說榮國府中聞得寶釵打發襲人出去,不覺闔府驚奇,想當初寶釵待襲人何等親厚,襲人也處處說寶釵的好處,不想寶釵進門頭一個便打發她。
鳳姐諷刺一笑,自顧自逗弄葵哥兒頑。
李紈聽了,全然不放在心上,丟開不提。
餘者也有可憐襲人的,也有說寶釵厲害的,也有拍手稱快的,諸般言語不一而足。
雪雁原本不知,但是這一日欣榮來看她,便從她嘴裡知道了。
賴嬤嬤雖是賈母的心腹,賴大卻是管家,且當初修建大觀園時賈赦與之一同料理,分了家後,也沒有免了賴大的差事,再說,除了賴大,府裡也沒幾人能勝任大管家之職。
雪雁嘆道:“看來是寶二奶奶容不得襲人這樣的人,所以才打發出去。也是,襲人在寶二爺心中地位最重,寶二奶奶一時比不得,且上下都知道襲人的好,寶二奶奶不比璉大奶奶容得下平兒在府裡處處與人為善,可憐襲人十年心思付諸流水。”
欣榮笑道:“璉大奶奶憨,哪裡比得寶二奶奶那樣精明。都說賢妻美妾,偏生襲人得的是個賢良名兒,比二奶奶還強,留著她在,叫下人拿著她比二奶奶不成?”
雪雁輕嘆一聲,道:“妻妾之爭,自古慘烈,誰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
欣榮點頭道:“這話倒是有幾分意思。真真是一家人,瞧二老爺這麼些年,身邊也只一個木頭人似的周姨娘,和一個倒三不著兩的趙姨娘,薛家姨太太家也沒有庶子庶女,據說薛家老爺去世後,薛姨太太依仗著王老爺的權勢,生生保住了一家的家業,又打發了剩下的姬妾丫頭,璉大爺身邊也只一個平兒,如今那秋桐因當年尤二奶奶之事早被璉大爺厭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