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聽了,五內俱焚,恨道:“其心可誅!”她見到襲人麝月秋紋幾個粗粗笨笨,不會挑唆寶玉生事,且上回寶玉捱打襲人在自己跟前說的那番話真真是真知灼見,故高看她一眼,額外給銀子,打算等寶釵進門後再開了臉兒過明路,不曾想晴雯倒清白,反是襲人早早地勾引了寶玉。聽李嬤嬤說是東府裡請吃酒那年,那時候寶玉才多大?不過十來歲。
雖說大家公子未娶親之先屋裡有兩個人是常事,寶玉成親時已經十八歲了,她留下襲人麝月秋紋幾個未嘗不是給寶玉留著的,只是她沒想到襲人許多年前便勾引了寶玉,竟是打了她的臉,因此聽了李嬤嬤的話,再添上寶釵先前的話,對襲人反生了十二分的怒火。
李嬤嬤忙笑道:“太太息怒,太太往常忙碌,哪裡知道這些小事。”
王夫人怒道:“什麼是小事?這些若是小事,什麼是大事?我因寶玉先住在老太太房裡,後來又搬進了園子,耳神心意不到,你一個做奶媽子的,竟然縱著他胡鬧。”
李嬤嬤聞得王夫人遷怒,忙賭咒發誓道:“太太明鑑,我哪裡不想寶玉好?只是襲人那小蹄子早妝狐媚子籠絡了寶玉去,哄得寶玉事事依從,反說我的不是,我一張老臉都沒了,被個小丫頭當面兒地譏諷嘲笑。”
王夫人聽了,道:“襲人還做過什麼事?你倒說來叫我知道。”
李嬤嬤大喜過望,垂頭思索片刻,道:“難說,襲人不止籠絡了寶玉,寶玉心裡眼裡只有一個襲人,便是府裡上上下下都說她好,別人挑不出不是來,真真是賢良人,老太太身邊的鴛鴦,璉二奶奶身邊的平兒,從前的二奶奶,還有出嫁了的史大姑娘,哪一個不護著她?聽說還使喚史大姑娘和二奶奶做活,背地裡也說林大姑奶奶的不是。”
王夫人冷笑一聲,道:“寶丫頭林丫頭雲丫頭再怎麼著也是主子,幾時由著一個丫頭使喚並說三道四了?你們怎麼不來回我?早知是這樣的人,早打發出去了,哪能留著。”
李嬤嬤淌眼抹淚道:“我略有一點子不滿露出來,別人都說我的不好,為此,我早就被攆在家裡養老了,裡頭哪是我能隨便進來的,若不是這會子搬家,太太恩典,叫我上來,我只怕還在家裡不得見太太的金面呢。”
王夫人聽到這裡,又細細問了起來,方知許多不知之事,到最後已是滿面怒色,恨不得立時吃了襲人,揮手叫她回去,打發人去叫寶釵過來。
寶釵回到自己院中,襲人含笑迎了上來,道:“奶奶又去太太那裡回話了?二爺已經起了,好容易才勸得二爺看書。”
寶釵笑道:“別人都勸不動二爺,想來是你勸的?”
襲人忙笑道:“我哪有那樣的本事,都是奶奶平素說的話兒好,二爺聽進去了,我在二爺跟前說時,二爺便去看書了。”
寶釵聽了,微微一笑,走進屋裡,卻見寶玉歪在榻上,閤眼安睡,一卷書落在地上。回頭看了襲人一眼,寶釵走過去拾起地上的書,用帕子擦乾塵土,放在案上,看著寶玉晶瑩如玉的面容,心中不禁長嘆一聲。
襲人見狀,登時漲紅了臉。
這時,金環過來道:“太太叫奶奶過去,有要事相商。”
寶釵道:“才從太太屋裡回來,太太有什麼吩咐?”
彼時寶玉已醒,見到寶釵,臉上亦無歡喜,只問道:“太太叫姐姐做什麼?”
寶釵笑道:“我也不知道,去去就來,等回來再告訴二爺。鶯兒,二爺醒了,還不帶人進來服侍二爺梳洗。”
鶯兒在簾外答應一聲,果然帶了兩三個丫頭進來,襲人反退了一射之地。
寶釵走後,麝月看到襲人臉上的失落之色,忙拉了她一把,出了屋子到院子裡,輕聲勸道:“鶯兒是奶奶的陪嫁丫頭,將來都是你我明白的身份,這會子奶奶剛進門,二爺的大小瑣事她們自然籠了去,你心裡別難過。”
襲人沉默不語,低聲道:“往常咱們和鶯兒何等交好,如今反倒疏遠了。”
麝月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往常她們是寶玉房裡的大丫頭,寶釵想進門,自然籠絡她們,也叫丫頭常來往,如今已做了二奶奶,房中還是心腹丫頭留著的好。依他看來,鶯兒必定會取代她們,尤其是取代襲人做寶玉的屋裡人。
卻說寶釵到了王夫人房中,猶未開口,便聽王夫人道:“早早將襲人打發了,不能留。”
自李嬤嬤去後,王夫人越想越氣,竟是容不得襲人了。
此事雖合寶釵之意,聞言卻是十分納罕,不解王夫人此言何故,道:“這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