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遮蔽了明月,她的心也向著黑暗逐漸跌落下去。
她的眼淚落下來。有多久不曾落淚了?在駐馬鎮坎坷生存沒有哭,被賣給蠻子沒有哭,出逃失敗險些重刑致死也沒有哭,可她不曉得命運同她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她原該和和樂樂地相夫教子,即便夫婿並不是她傾心的那一個,也不甚長進,然而在她的努力下,日子終歸一步步好起來。若無意外,一輩子即便不能富貴傍身,也該安穩終老。
然而,一語流言令她顛沛流離,坎坷半生。
最艱難時,她亦不曾抱怨任何人,她選了一條不被認可的路,自然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想要的。她吃了很多苦,可她的命運在自己手中,也終於有一個傾心之人了。他未必多麼懂得風情,不善噓寒問暖,還時常傻得可愛,但他堅實的臂膀能為她遮風擋雨,也不會為了面子而死撐錯誤。
十六歲的良月看不到未來泥濘滿路,後來的良月身陷泥濘之中,眼裡只剩路。
唯有今夜,在李隱玉的懷裡,在他毫無平素果決的音聲中,她眨眨眼,看到了過去。喪子、離鄉、掙扎、屈辱……這些本不該發生,若非他對李貴妃說了那句話……
不過十數年,她走完了普通女人的幾輩子。十六歲時一身傲氣的良月想要的絕不是這樣的一生,便是現在的良月,無論多麼不在意曾經的遭遇,若能重活,她也願意再平穩些。
她從不覺得苦,然而命運卻待她如此輕忽,剎那間苦澀如墨滴入水中,一瞬遍染整顆心。
對不起,對不起……他無措極了,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肩頭被她的淚浸溼,她的身體輕微地顫抖著,時光在他懷裡倒退了十數年,狠狠地打了當年悲憫年輕婦人的他一耳光。
“對不起有什麼用,道歉能改變什麼?”她喃喃道,推開他。擦乾淚痕,她仍是一肩挑起一片天的良月。
只是眼底的溫柔消散了,平素的和氣也涼了。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她冷冷地說,背向他起身:“今後你我素不相識,再無瓜葛。”
同他預料的一樣。李隱玉頹然垂下手,從榻上站起。
“等等。”她又喚住了他。
他心知不可能,卻仍滿懷希冀地轉過身。涼夜一聲脆響,他面上一痛,李隱玉默然受住——他害她至此,該受她的耳光。
良月收回手,一語不發地向小樓裡走去,背影消融在昏黃的燈光裡。
她的團扇遺落在榻上,李隱玉弓下腰,拾起扇子,往那樓裡看了看,終是沒有出聲。
與李隱玉斷交了一段時日的韓青一臉和氣地重新出現在李氏府中,李母只以為他要與自家兒子和好了,一聽韓青說要見李隱玉,立即著人去喊李隱玉出來。
在等李隱玉的空隙裡,李母滿心喜悅地同韓青聊了幾句。昨日兒子突然回家來了,洗去酒氣才出門,李母怕他又出去胡鬧,直到他眼底一片清明地保證再不入酒樓才放行。
如今韓青又要同兒子和好了,她如何不歡喜?李隱玉自幼憨直,為人處世不如韓青玲瓏,如今韓青又是陛下眼中的紅人,兒子同他繼續交好總不會吃虧。
韓青一貫是極會哄人的,哄得李母笑容滿面,她親生的兒子從來不會這麼哄她開心,悶頭悶腦的一個人,要麼不吱聲,要麼就是惹她心驚膽戰,怎麼也攔不住他上前線的決心。
李隱玉很快就過來了。同韓青相比,他面色要冷淡些,李母一見他就冷下臉來,低聲斥道:“你惹子予生氣,人家都沒介意,還親自上門來和解,你怎麼這副表情?”
“明淵同我有些誤會,恐怕尚未釋懷,伯母快別責怪他了。”韓青替他打圓場。
“唉,我們明淵若像你一樣懂事就好了。我去叫人準備些茶和你愛吃的點心,你們兩個先聊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天大的誤會也不該壞了兄弟情分。”李母知道韓青有話要單獨對李隱玉說,便找了由子離開,臨走時將僕從也一道撤下了。
“你來找我作什麼?”李隱玉沒母親想得那麼天真——韓青是不會輕易與人割袍斷義的,既然做了,絕不會輕易和好。這才過了幾日?
“我來給阿月討個——公道!”一身書生氣的韓青捏緊拳頭,狠狠給了李隱玉一拳。
李隱玉沒躲,那一拳重重地落在他臉上,有些疼。不過韓青氣力同戰場上的敵人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因而也並未落傷。
“我從前怎會瞎了眼,同你這樣的混賬做朋友?”韓青臉上不見方才的好氣色,只餘憤怒,說話間又是一拳,落在李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