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京城世族可真有意思,自己養的兒子個個跟吃不飽的狗兒似的天天衝夫人垂著哈喇子,夫人還沒尋他們理論,他們倒見天兒上門來找夫人評理。要我說,就該一棍子打出去,叫他們誰也不敢再上門。”
“瞧這張利嘴,往後給她說婆家可得好好挑。”良月笑著對忠叔說道。
“夫人怎麼說到奴婢身上了!”紫苑看著良月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更心急了:“奴婢哪裡說錯了麼,他們確實不講道理呀。”
良月只道:“叫客人久等可不好。”她雖笑得依然和氣,可語氣裡帶了不容拒絕的意思,服侍她的人都曉得此時最好別再多話。紫苑只好收了聲,叫了小丫鬟搭把手。
李令尹第一眼瞧見的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是個年輕的婦人,一身貴氣,教養好得令他也要讚兩句。不知是誰家的婦人,只可惜識人不清,與良月這種女人來往。
等那年輕貴婦裙幅無波地走到他面前,同他見了禮,他才猛然意識到——這女人便是那妖女良月?!
不等他揣測自己的猜度是否正確,良月已出了聲:“良月見過李令尹。聽聞令尹尋我有急事,不知是怎樣的急事?”
李令尹不肯進門,同他客套也是白費,反倒徒添不滿,她便沒有勉強相邀,而是開門見山地詢問他的來意。老人長得同他兒子有七分相似,神情也肖似,可以想見二三十年後李隱玉變成個小老頭也該是這麼古板的樣子。
李令尹後悔自己來了這一趟——原該他的夫人來的,可原先只以為良月是個不正經的女人,不能叫好人家的女子與之接觸,他才親自走了這一回。這良月舉手投足都顯出極好的教養,眼睛不曉得怕人,便是懷著滿心的憤怒而來,也要被她的笑容化去七分怒意,再要理直氣壯地質問她、指責她就難了。
無怪他從小看到大的韓青也會被她迷得魂不守舍。這般容貌,這等行止,她只消將自己的身世說得可憐些,能有幾個男人不被她迷得暈頭轉向?
“求……求你放過我的兒子!”意識到兒子興許救不得了的老人,說話也不利索了。他這輩子都不是口舌利索的人,但畢竟身居高位多年,說話做事向來得體不出錯,今日說話磕巴成這樣,也還是頭一遭。
“令尹只怕是誤會了,我從沒有為難您的兒子。話我同他說得很明白,我不會嫁他為妻,令尹大可放心。”良月只當李隱玉回家說了要娶她的事,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個愣頭青,真以為踏翻世族禮法像殺蠻子那麼容易?
“什……什麼?他還要娶你為妻?!”李令尹沒想到兒子藏了這麼深的心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場面略微有些尷尬,良月看著李令尹慘白的臉色,心道這幾日李隱玉的日子只怕已經不好過了,眼下就要更難過了。
她不討厭這位老人,至少他不像韓氏那些長輩,開口便是斥責,也不問問究竟是誰纏著誰。
“想來是個誤會,令尹切莫認真。近來時有人上門斥責我蠱惑好人家的公子,可那些人與我並無瓜葛,我亦是煩不勝煩,以為令尹也為著同樣的事情上門,方才回了那句話。”良月淺淺一笑,語聲柔和,神態舉止不失端莊:“我初識令尹,更不知令尹之子是何人。您開口便叫我放過您的兒子,可我實在不知自己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要讓令尹親自登門拜訪。”
“抱歉,是老夫沒說清楚,吾兒李隱玉,夫人可曾識得?”李令尹收斂了形容,心平氣和地說道。
比起他的父親,李隱玉可真是沒禮貌極了,頭一回見面就說她輕浮;李令尹面對她這麼個聲名狼藉的婦人,無論心裡怎麼想,面上是不曾露出絲毫輕蔑的。良月打量著李令尹,發覺自己正試圖從他的動作神態裡尋找與李隱玉相似之處。
“原是李將軍的父親,良月失敬了。李將軍大破蠻子,威名遠播,當是無人不曉。” 良月的語氣聽起來與李隱玉並不熟識,但比先前恭敬了許多。“不知是否有人對令尹說了什麼,讓令尹對我有些誤會?”
李令尹見她神色自然,目光亦不躲閃,若非真的與自家兒子並無牽繫,便是城府太深。
“並非旁人說了不中聽的話,實乃前幾日吾兒入宮打聽了一樁與夫人有關之事,至今宿醉酒樓,不肯歸家。養兒多年,老夫自問很是瞭解他的脾性,若你們當真像夫人說的那般全無干系,他斷不會有這麼不尋常的舉動。老夫見夫人舉止正派,目色坦然,不似坊間傳聞之不堪;然而夫人卻對老夫撒謊,必是有苦衷。今日老夫前來,不為斥責夫人,實乃吾兒素來性直,往年得罪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