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發寒,汗毛豎立。我那個蒙古爸爸叫卡達多爾濟呼圖克圖格格斤,伯父?伯父是什麼可汗來著?怎麼突然不記得名字了……看她那不失清澄的蒙古杏眼向我瞅來,不由得心裡發毛。
鎮定……她在試探我呢……是個漠北蒙古的可汗叫什麼來著?蒙古名字也很奇怪的那個,真是的,越是情急卻越是想不起來……眼珠微轉……偷偷向我的救星看去。
“土……謝……圖……可汗,身體安好,謝謝太皇太后的關心。”跟著燁兒的嘴形無聲的提示我一字一頓道,心裡懸著的石頭依然沒有落地,不知道她下文又是什麼。她思維真是跳躍啊,剛剛還在感傷,現在又突然問起這個,一會東一會西的。
“察暉庫還好吧?”她示意玄燁去看看這次準備的祭物,一邊不經心地問道。
察暉庫又是誰?我蒙古家譜雖背過一遍的可印象中不記得有這個名字啊,鬱悶地瞅向我的活百科全書……的背影。認命了,蒙吧……
“他身體很好,勞煩太皇太后掛念了。”硬著頭皮說著,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那個勞什子察暉庫是誰!總歸一個謝字應該不錯吧。
“據說你是新晉的乾清宮女官,應該識字知禮。這鬼節的種種祭祀本是漢人習俗,不過這祭奠親人表達哀思之意是人之常情,不論民族。”她從桌上的擱盤裡拿出幾個寫有幾個人名的牌子,然後遞給了我。
“你去把這些祭祀名牌放進法船的尾部那個盒子裡,他們雖不是皇室宗室,可和我都有淵源,每年我都會為他們燒法船祭奠,我不會忘記他們。”
話末,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光犀利而又詭異。
我應諾著,拿著這寫有生卒時間的亡人名牌走近那大得可載人的紙法船,按吩咐把它們一個一個小心地放進同樣紙做的硃色盒子。
都是些蒙古和滿族人的名字,唔……也有一、兩個眼熟的漢人名字,應該都是老祖宗私交甚篤或者……突然,我的手抖了一下,看到那個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口上名字。
蘇麻喇……卒於甲寅年五月丙寅,也就是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手撫上那幾個新寫的似墨跡都還未乾透的字跡,她……每年都祭奠我這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似僕似友似親的我?心裡百味交集,萬般感覺都化作酸意衝向鼻頭和眼框。
我,我在做什麼?老祖宗是心思多麼縝密的人,她定在背後觀察我呢。吸了下鼻子壓住那似要如潮水般氾濫的情緒,匆匆拿起下一個名牌正要放進那盒子裡,手卻象被烈火燙熾到一般又縮了回來……那個那個那個,那個上面寫的名字竟然是——察暉庫!
“啪嗒”那隻寫有察暉庫生卒時間的竹製名牌從手裡滑落跌進半空的硬皮紙盒中,放出清脆的響聲。
“察暉庫,姓博爾濟吉特;蒙古科爾沁貝勒赫圖的女兒,是我的堂侄女兒,你的伯父土謝圖汗的第一個可敦。”她說得緩慢,我聽著清晰,象交響樂中的慢板,語氣柔和。
“嘩嘩啦啦”手中剩下的竹牌與紙盒敲擊發出的聲音象歡快跳躍的快板,如音符般傾瀉而出。
“她卒於甲寅年十二月,十年了。”實在忍不住的皇帝陛下終於出聲,語氣象英明睿智的老師看到一個老是答錯題的笨學生般的無可奈何。
我瞪他一眼,誰叫你當時叫我背的家譜裡沒有寫進亡人呢,能怪我嘛。而且……老祖宗這番擺明了就是設好局讓我進套的。這祖孫倆還真象,想問什麼事什麼話偏要拐著彎設個套讓人出糗,直接問話不就完了麼,還是他們天生就愛玩這樣的遊戲,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不過……招就招吧,本來就不想對老祖宗隱瞞,我也不擅長說謊,也沒有精力和時間以後去圓謊,只是……希望她能接受我的故事。
回首過來,怯怯地看向老祖宗……她仍然端坐在亭子的中央,那麼慈祥那麼端莊。她揮了下手擯退了左右嬤嬤宮娥。
“你今天要給我講的故事一定很長,蘇麻?”
嚇……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她見到我的驚惶,眼波微轉;閃過一絲捉狹。
“奴婢小名茉兒,太皇太后怎麼叫我蘇麻?”凝了下神怯生生地問道。
“那是因為呀我們家有個長得象傳說中的草原仙女一樣可愛的丫頭天天跑來我這裡,給我講故事,選秀的故事,金殿傳臚的故事……她和一個叫‘媽媽’的人的故事。”老祖宗笑吟吟地說道。
燁兒在旁邊給我使了個顏色,那意思是還不趁現在的“梯子”下臺。於是我……“撲”地跪了下來,算是認了。
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