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笙只彈對了兩個音,第三聲同時按中了數根弦,那琴發出“嗡”的一聲悽鳴。
像她這樣名震天下的大樂師,竟會將簡單的“長鎖”彈錯,不為別的,她剛彈的正是《連枝》。
兩聲響罷,十三所受的罪分擔到文笙身上,她只覺四肢百骸如被蟻咬,肩膀麻癢難當,猛地一顫,險些將琴絃按斷。
但有這兩下,王十三那裡卻是大見好轉,他掙了掙被文笙握住的那隻手,喘息道:“文笙,你別管我,我吃了它就好了。”
文笙沒有鬆開,反到加大了力道,死死攥住他的手:“十三,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挺過去,我和你一起分擔。”
說罷她抿緊了唇,摒棄所有雜念,忍著不適,再度彈起那記“長鎖”。
論力氣,王十三比文笙要大得多,他若是想掙脫開文笙的手,連內功都不需動用。
可他沒有。
他把文笙的話聽進去了,他不捨得鬆開。
王十三就像是抓住救贖的稻草,直握得文笙手掌發白,也就是文笙此刻渾身都在難受,否則這麼大的力氣她一定會覺著手疼。
《連枝》的曲調既優美又溫情,文笙只用一隻手在撫琴,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竟真的將它完整彈了出來。
琴聲如水,又如月亮的清輝。
兩個人的身心與命運便在這琴聲中交匯,無分彼此,同氣連枝。
這個過程是如此得漫長,王十三做為病痛的源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不管他清醒還是胡塗,文笙的琴一直沒有停下過。
還真是……頑強啊。
王十三迷迷糊糊地想。
他得振作,不然就被一個姑娘家比下去了。好歹他現在也算是南崇第一高手來著,定要挺過去,不能叫他的文笙瞧扁了。
文笙的手需得彈琴……他終於意識到這一點,鬆開了五指,那顆“神丹”掉落在地上,滾出去老遠,上頭沾滿了泥土。
王十三嗚咽一聲,像個孩子一樣蜷曲起身體,抱住了文笙的腰,將頭貼靠在她大腿上。
文笙的左手沒急於回到琴絃上,而是溫柔撫摸著十三的烏髮和脖頸,會好的,我們一定會挺過這一關,一切都會好起來。
十三,我不怕疼,我只怕你堅持不住。
苦痛就像黑夜,一時望不到頭,偏還如同浪湧,一浪高過一浪。最厲害的時候,文笙的《連枝》也只能時斷時續,王十三抱得她愈緊,忍不住身體微微抽搐。
他們都不去想即使是醫聖燕白,拿藥癮發作的付蘭誠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像二人這麼硬捱又如何捱得過去?不管文笙還是王十三,到此時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絕不向這該死的命運低頭。
疼到極處,《明日真經》自行運轉護主。王十三二十餘年練就的內力奔騰如洪流,經由氣海向下,直奔會陰。
到達會陰之後,因他身體正處於異常,失去控制,大半依慣性經過會陰穴,直奔衝門。卻有小半因為他近來每每服用“神丹”後產生洞房花燭的幻覺,停留下來。
一開始還沒什麼,隨著時間推移。小腹處滯留的內力越積越多,不但可見他小腹鼓脹起來,下邊竟還搭起了個小帳篷。
幸好兩人都在全力抵禦藥癮發作的痛苦,否則他這麼蹭啊蹭的。該是何等尷尬。
王十三太難受了。文笙縱能分擔他千百樣痛苦,他卻依舊覺著哪裡不對勁兒,身體仿如一條大河,原本河水流得雖然急,卻是浩浩湯湯直奔下流而去,這會兒在中途突然多出一條水壩來,河水被攔腰截斷,無處傾瀉自然十分危險。
要麼兩岸河堤被沖毀。王十三再無力約束內息走火入魔,要麼強行衝開這道水壩。迴歸正途。
王十三臉憋得通紅,像一隻被丟上岸的魚,使勁兒撲騰,身下鋪著的棉斗篷早揉爛了,滿身滿臉都是泥土,說不出得狼狽。
文笙亦覺出不對勁兒來,她不敢停下《連枝》,嘴裡一小段一小段哼唱起《伐木》來,希望能緩解他的不適。
王十三確實好受了些,由喉嚨深入發出一聲嘶吼,衣裳碎裂,暴露在外頭的肌膚竟呈赤紅之色。
《明日真經》雖然有種種缺陷,卻是這世間至陽至烈的武功心法,不然也不會對修煉此功的人有著如此苛刻的限制。
此時在王十三體內,尤其是氣海經會陰到達衝門的這條經脈,內息滾燙如同烈火一般,灼燒著所有阻礙。
王十三額上青筋凸起,他覺著疼了,這與藥癮發作時那種帶著奇癢的疼不同,就像是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