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臉上露了一絲訝色,聲音不覺一緊,“什麼事?”
琉璃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低聲道,“下次,不許再請這兩個!”
裴行儉怔了怔,笑著點頭,“下次麼?好!我這便讓她們走。”
琉璃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手背上傳來的那點暖意格外的讓人放鬆,她的呼吸很快變得悠長深沉起來。
裴行儉慢慢的鬆開手,又等了一會兒才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走出房門幾步,便皺眉低聲吩咐外面的小婢女,“去把安娘子和燕醫師請到書房,我有事要問她們!”
小檀和阿燕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沒多久,安西大都護府的後院裡便迴盪起了裴行儉愉快的笑聲,良久之後,又傳出他帶笑的吩咐,“那兩個穩婆這便打發了吧,除了工錢外,一人再賞十端白疊,告訴她們,原本想著夫人頭胎兇險,預備一人賞二十端,不過既然她們自己都說夫人都生得太順太容易,可見她們也是不甚辛苦,因此都減半了!”
彷彿是在應和著這少有的輕快聲音,東廂房裡原本已歇了好一會兒的啼哭聲又一次傳了出來,那哭聲帶著響亮的底氣,滿院的人不由都放心的笑了起來。
……
西疆的炎熱來得快,去得也快,七月初的早晚間便有了涼意,到了將近八月。更是秋高氣爽,風物宜人。琉璃坐在床前,慢慢梳著剛洗過絞乾的頭髮,低頭看看床榻上攤成一個大字睡得正香的三郎,回頭又看一眼窗外被夕陽照得金紅的院子,忍不住滿足的嘆了口氣。
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琉璃站起來迎了一步,簾子一掀,裴行儉大步走了進來,一見琉璃便是微微一怔,“怎麼又洗頭了?”回頭看見窗子也是開的,更是皺了皺眉,“才出了月便這般溼著頭吹風,仔細以後頭疼。”
琉璃一面幫他解下腰帶上的佩劍、算囊等物,一面便道,“若是日後不會頭疼,是不是便可以由著我洗頭吹風?”
裴行儉沒有做聲,琉璃抬頭時,果然見他又是滿臉無奈,不由笑了起來。
西疆的六月赤日如火,生完孩子沒半個月,她便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塊巨大的變質酸酪,那味道迎風能飄出三里地去,一天換八次衣服也不管用,最後到底還是乘著裴行儉出門下死命令讓人打來水洗頭擦身了,才總算沒被自己燻死,代價是聽裴行儉嘆了三天的氣。不過她的身子這些年已調理得不錯,又一日日的藥膳吃著,滿月時不但三郎已養得白白胖胖,她的氣色精力也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見裴行儉依然一臉不以為然,她只能笑道。“如今不冷不熱,開著些窗,屋裡不憋悶,三郎也睡得更好。”
裴行儉順手揉了揉琉璃的頭髮,轉身走到床前,小小的裴三郎睡得正香,能聽見極細的鼾聲,嘴角還帶出了一個口水泡泡,他凝神看了半晌,聲音不由放得低低的,“他今日可還好?”見琉璃笑著點頭,這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裹,“今日收到了兩樣好東西,都是給三郎的。”
琉璃不由好奇的探頭看了過來。裴行儉如今身為安西大都護,雖然洗三、滿月都不曾大辦,這一個多月裡卻也不知收了多少禮,綾羅綢緞、金銀器皿、金貴藥材應有盡有。精細的固然有,離譜的也很是不少,例如米大郎便送來了一個掛在大粗金鍊條上的碩大金鎖,估計少說也有七八十兩重,把琉璃都驚著了——難不成他以為自己生了頭牛出來?不過,禮品多歸多,能被裴行儉這樣珍重拿出來的卻實在少有。
卻見那包裹裡是一方肚兜,繡得極其精緻,最尋常的蓮葉鯉魚竟被繡出幾分活色生香的鮮亮可喜,肚兜裡還包著一條小小的狼牙項鍊,打磨得也極為精細。
琉璃拿在手裡看了幾眼,不由歡喜起來,笑道,“這是誰送的,東西雖然尋常,這份心思當真是難得!”
裴行儉笑著點頭,“難得他們夫婦還有這番心意。”
琉璃不由恍然,“是柳姊姊他們!他們現今可還好,怎麼送到的這裡?”
裴行儉淡淡的一笑,“阿烈有那份功勞,又不去爭權奪利,在阿史那都支帳下自能呆得安穩。我也自有穩妥的法子和他聯絡。”
琉璃默然點頭,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裴行儉輕輕拍了拍她,“你不用憂心,世事雖是難料,天道卻終究可期,說不得哪一日他便能帶著柳阿監光明正大回到這邊!”
琉璃不由一怔,剛想開口詢問,裴行儉已笑著轉了話頭,“今日還有幾封長安那邊的來信,你可要現在便看?”
洗三之後,裴行儉自打發了人向長安那邊報喜,算來如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