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之後,這宗子只怕也該換換人了——若不是他怕了西眷裴的那位臨海大長公主,放言要賣了產業,偏偏節骨眼上又犯了這種大事,何至於將近百萬貫的產業生生變成了萬來貫?那位大長公主算計了二十多年都未得逞,這一回竟讓她這般輕易如了意他們此次前來,不過是要見證這一萬貫如何用在族人身上,否則誰會應邀來看這惱人的一幕?
門外傳來了一聲馬嘶,眾人忙往外看,沒過片刻,四位侍女打頭,緩步走進來的正是臨海大長公主,只見她穿著一身明豔的滿地錦繡黃色衣裙,雲髻高聳,一支獸頭吐珠的金玉步搖耀眼生花,整個人看上去華貴無比。
中眷裴族人相視一眼,還是站起來迎了上去,紛紛行了禮。大長公主雍容的擺了擺手,“都是一家人,這麼見外做甚?”
鄭氏站在最前頭,心頭暗恨,卻只能賠笑道,“大長公主體諒,我等卻不能不識禮數。”
大長公主笑吟吟的瞟了她一樣,“是麼?你們原是最識得禮數的。”說著便轉頭看著身邊的鄭宛娘,“你也多向嬸嬸們學著點兒,看清楚了,記清楚了,如此日後才不會惹來笑話,引來禍端。”
這邊中眷裴的人臉上的顏色頓時更難看了兩分。
大長公主落了座,這才四面望了幾眼,“咦,今兒你們那位宗婦怎麼還不見人影?難不成是裴守約昨日離了長安,她今日便不敢來了?”
鄭氏吃了一驚,脫口道,“裴守約已經走了?”
大長公主笑道,“你們竟不知麼?他昨日清晨便帶了兩個人坐車走了,如今人只怕都在一百里之外今日過來的,自然只有你們的那位宗婦。”
中眷裴族人相視了一眼,都有些詫異,大長公主心裡冷笑,那庫狄氏嘴上說得好聽,到底還是自個兒留下了。這兩日也就是蘇家的那位於氏和陸琪孃的妹子上過她的門,裴子隆的夫人遣人送了幾色程儀,再就是前日那位楊氏上門問了一回罪,聽說送楊氏出門時她幾乎沒哭出來……陸琪孃的妹子才多大?於氏那邊她也派人盯著了,一點動靜沒有,今日的局勢她已盡在掌握
中眷裴族人頓時低聲議論了起來,裴安石的眉頭更是皺了起來,想了半日冷笑了一聲,他以為這一走就可以一了百了麼?
嗡嗡聲中,突然有人道,“庫狄氏來了”
眾人忙往外看,只見那庫狄氏步履從容的從門屋走進了庭中,身上是最簡單的白色短襦和石青色長裙,臉上脂粉未施,雙頰也幾乎沒有什麼血色,只是肌膚如雪,褐眸無波,看去竟有一種如泉激冰裂般的清冷。
大長公主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兩圈,不由笑了起來,看來她也知道今日討不了好,索性便擺出一副無慾無求的模樣來,騙得了別人,難道還騙得了自己?她剛想開口,突然注意到琉璃身邊除了兩個婢女,還有同樣一身素淡打扮的陸瑾娘,眉頭不由一皺。
對上大長公主的目光,陸瑾娘揚眉一笑,明豔的臉上燦爛得似有陽光掠過,大長公主心裡微微一沉,目光卻越發輕蔑——不過是個小小校尉之妻,今日竟也想翻出花來?只怕是把她家中庫房都翻過來,也湊不出萬貫家財
琉璃已走到眾人面前,曲膝行禮,“見過大長公主,見過諸位叔父嬸嬸。”陸瑾娘也行了一禮,默然退到了一邊,中眷裴中有兩個女眷認得她,都暗自吃驚納悶,不由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大長公主卻上下看了琉璃幾眼,嫣然一笑,“快些免禮了,才多久不見,怎麼大娘可憐見兒成了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守約走了多久呢,嘖嘖,難不成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琉璃站直了身子,微笑著看向她,“大長公主說笑了。說來也不過瑣事纏身,今日又去了幾位長輩家裡,因此才來晚了一步,請恕罪。”
大長公主笑著點頭,心裡卻不由冷哼了一聲:長輩,不就是她的本家和蘇家麼?難道她以為那邊還能有救兵不成?
琉璃並不遲疑,目光在中眷裴族人臉上略掃過一眼,便含笑道,“今日琉璃斗膽請諸位叔叔嬸嬸過來,原是為了商議處置守約在洛陽的那份家產。因家產太過龐雜,守約與我實在無力經營,早已定下要轉手出去,如今他出守西州,此事更需儘快解決,此事也無甚可議,無非是九處田莊、十二處店鋪,外加二十名莊頭和掌櫃的身契,價高者得,今日便交割明白。”說著從身後的阿霓手中接過了一個雕漆木盒,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疊文書契約,微笑著送到了鄭氏面前,“嬸嬸,請您拿著做個見證。”
鄭氏本來一看見琉璃,心頭就冒火,可當這硃色的盒子遞到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