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想起阿霓剛才的笑容以及阿燕眼皮都不抬的滿臉鎮定,忍不住皺眉推了他一把,“都是你不好,讓阿燕她們都看我笑話了,以後再不許這樣”
裴行儉低頭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不會這樣。”
琉璃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臉,“想起什麼了?怎麼笑容都沒一點了?”想去西疆是一回事,可真被這樣貶出去了,自己都有些彆扭,他心裡大概也是不舒服的吧?
裴行儉淡淡的笑,“想起了你第一次陪我用飯。”說著握住琉璃的手,低頭輕輕吻上了她的指尖。裴行儉的手很涼,嘴唇竟也有些涼,比琉璃的指尖幾乎還要涼上幾分。
只是想起當日的情形,琉璃只覺得臉上依然忍不住有些發熱,指尖一陣酥麻,忙想抽手回來,他的手卻握得很緊,半響才抬起頭來,“你也累了一天,要不要沐浴?晚膳前我便讓她們準備水,如今想來已是好了。”
沐浴?當然要,琉璃點了點頭,卻聽他低聲補充了一句,“我幫你。”
琉璃抬頭瞪著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閃動著戲謔之色的熟悉笑臉,卻發現他雖然在笑,眸子卻黑沉沉的,令人完全看不透裡面的情緒。她皺起眉頭,幾乎想搬著他的臉仔細看看,身子突然一輕,卻是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淨房走去。
開什麼玩笑?琉璃忙用力推他,裴行儉低頭看著琉璃,認真的輕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不是在開玩笑?琉璃心裡突然有些不安,“守約,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裴行儉怔了怔,微笑道,“還能有什麼?想到要走了,有些捨不得。”
琉璃輕輕的出了口氣,她其實早就開始捨不得了,捨不得自己的這第一個家,捨不得自己一點點親手佈置好的每一個地方。比起她來,裴行儉是猝不及防的要離開,而且是離開他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長安城,他的感慨應該更深一點吧。她伸手環住裴行儉的脖子,抬頭在他的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待咱們到了西州,我給你佈置一個更好的”
淨房的熱氣撲面而來,裴行儉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琉璃眯了眯眼睛,想開口問他,他的吻已猛然落了下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狂熱和柔情,她心裡剛剛冒出來的那個小小疑問轉瞬間便被衝得無影無蹤。
………………
“娘子,娘子……”遠遠的似乎有一個頑固的聲音在往耳朵裡鑽,琉璃努力睜開眼睛,綢帳外已是滿屋的陽光,她不由捂著額頭嘆息了一聲。
門外果然是阿燕的聲音,“娘子。”
琉璃應了一聲,“什麼時辰了?”聲音裡的沙啞和慵懶,卻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已快巳正了。”
老天,再躺下去便到中午了琉璃忙坐了起來,身上是一陣異樣的痠軟,她忍不住咬牙看了看身邊空蕩蕩的枕頭,昨日他一定是瘋了,便是新婚之時,他也不曾這樣溫柔又這樣貪婪過,自己是什麼時辰才睡去的?三更、四更?最後的印象是他輕輕吻著自己的額頭,低聲呢喃著“好好睡一覺,醒來便什麼都好了”之類的話語。好?好才怪,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之後容易疲倦嗜睡,卻還這樣……他倒是起得早,自己還要不要見人了?想到昨夜的光景,她的臉上忍不住發燒,一面腹誹,一面便伸手拿起了一旁的衣服。
好容易收拾妥當,拉開帳子,琉璃正想揚聲讓阿燕打水進來,卻突然看見窗下的案几上,分明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幾張白麻紙,上面還壓著裴行儉最喜歡的羊脂玉鎮紙。
耳邊彷彿有鼓聲咚的響了一下,琉璃鞋都沒穿便快步向窗邊走去,腳下一個踉蹌,伸手扶住了案沿才沒有摔倒,卻也顧不得什麼,伸手便推開鎮紙將第一張紙拿了起來。
上面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字跡,有些潦草,又塗抹過幾筆,和他平日整潔的風格頗有出入。琉璃看著抬頭那水墨淋漓的“琉璃卿卿愛鑑”六個字,只覺得耳邊的鼓點越敲越急,一行行看下去,讀到最後一行,不由閉上眼睛久久無法思索,一時也分辨不出胸口翻騰的到底是驚愕、憤怒還是痛楚。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他竟然說對不起自己,不能害了自己,所以要把自己留在長安,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考慮清楚、抉擇一次?他讓自己抉擇什麼?他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門外阿燕略帶急促的聲音把她驚醒了過來,“娘子,要不要打水進來?”
琉璃定了定神,聲音乾澀的答了一聲,“等一等。”
信箋的下面,是兩張一筆一劃都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