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
屏門上負責通傳的小婢女嚇得有些呆了,只會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裴行儉不再管她,大步走了出去。皎潔的月光中,遠遠便能看見裴府的大門早已洞開,門外有明晃晃的火把在閃動。裴行儉一步跨出大門,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裴明府,聖上急召你入宮見駕,快些上馬”
裴行儉向面露焦急之色的王伏勝抱了抱手,快步搶到一匹空馬前,翻身上馬,兩名侍衛忙撥馬往北,各自舉著一根火把在前面引路,裴行儉催馬跟了上去。直到出了永寧坊,王伏勝這才跟上前來說了聲,“裴明府來得好快”又前後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楊老夫人適才突然進了宮,神色極為不虞,不知跟聖上說了什麼,聖上也是龍顏大怒,明府待會兒仔細些。”
裴行儉向王伏勝微微一笑,低聲說了句,“我心中有數,多謝王內侍指點。”
王伏勝看了看裴行儉身上整整齊齊的衣服,心裡頓時有幾分瞭然。不由暗地裡嘆了口氣,他在陛下身邊多年,陛下那般發怒卻還沒見過幾次,連武昭儀都攔不住,但願這位裴明府當真準備周全了
深夜路上無人,幾匹快馬一路疾馳,不過一刻多鐘便到了太極宮,從長樂門長驅直入,一直到了甘露殿前。
甘露殿東殿的御書房裡燭火通明,高宗穿著絳色的家常袍子在案几前來回踱步,順手抄起案上的一卷帛書翻動了幾頁,突然認出正是裴行儉當年手抄的《文選》,立時燙了手般遠遠甩了出去。回頭又看見牆上高掛的先皇手書,牙關不由緊緊的咬在了一起。
御書房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匆匆響起,由遠而近,高宗驀地轉過身來,眼神陰霾的盯著門口。
簾外傳來了王伏勝小心翼翼的聲音,“聖上,裴明府到了。”
高宗冷冷的哼了一聲,“怎麼?難道還要朕請他進來?”
門簾挑起,裴行儉大步走了進來,見到高宗,腳步一頓,長揖了一禮,“臣見過陛下。”神色從容,竟是一如平日。
高宗盯著他的臉,冷笑了一聲,“你可知朕深夜召你,所為何事?”
裴行儉默然片刻,才答道,“臣不知。”
門簾外的王伏勝頓時心中一急,忍不住跺了跺腳——這位裴明府明明早有準備,此刻怎麼又跟陛下打起馬虎眼來了?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站在王伏勝身邊的小太監阿豆不由奇怪的看了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一眼,正想低聲問上一句,就聽簾內傳來了陛下的一聲怒喝,“你到如今竟然還敢說不知你真當朕好欺麼?”阿豆頓時嚇得全身一個哆嗦,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了。
裴行儉應答的聲音卻依然不急不緩,“啟稟陛下,臣只知陛下深夜宣臣覲見,或許與今日臣去政事堂之事有關。臣對此事也有些不解,前幾日褚相找到微臣,請臣幫他臨摹一張字帖,今日早朝後又讓臣午後去政事堂還帖。臣去之時正值宰相會食,長孫太尉與褚相卻破例見臣於內室,讓臣評點了一番朝中諸位同僚墨書之長短,才放臣出來。此後之事,非臣所能知曉,故陛下所問,臣的確不知。”
屋裡突然變得一片沉默,燭光中,高宗又來回踱了幾圈,臉上怒色稍緩,眉頭卻緊緊的鎖在了一起。直走了足足十餘個來回,才停下腳步,冷冷的道,“你當真只說了書法?”
裴行儉抬頭看著高宗,“啟稟陛下,臣與太尉、褚相平素並無交往,今日突然得蒙厚待,事後回想也頗為不安。然此等事務,臣又豈敢欺瞞於陛下?”
高宗緩緩點了點頭,眼神銳利的看向裴行儉,“你可知今日宰相會食之後,褚遂良便稱,你今日主動找到他們,是跟他們說,若立武昭儀為後,則國家禍亂必自此起?此事你有何可辯?”
裴行儉臉上微露愕然之色,隨即便苦笑起來,“是臣一時疏忽,陷聖上於兩難之地,臣無可辯解。”
窗欞裡吹進來的秋風已然略帶寒意,燭光搖曳中,高宗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良久才道,“我來書房之前,是昭儀說了一句,你裴守約不似這般忘恩負義之人。看來你或許不是忘恩負義,卻是得意忘形、不知輕重虧朕還一直當你是個謹慎的”
裴行儉垂下了眼簾,“臣有負聖恩,請陛下責罰。”
高宗看著裴行儉依然沉靜的臉色,火氣不由又拱了上來,冷笑了一聲,“責罰?你倒說說看,朕該如何責罰你才是”
裴行儉的語音清晰平靜,“臣願出西州為吏。”
高宗頓時一呆,西州,距離長安五千多里、兵禍連綿的西州?他適才心裡已轉過好幾圈,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