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尷尬的笑了。
徐謙頜首點頭,便不再搭理這祭官了,氣沖沖的對其他王學的官員道:“諸位可是親眼見了,這姓費的實在是豈有此理,身為禮部尚書,理應主持祭祀,可是他拜了聖人,拜了其他賢人,唯獨到了朱夫子像前,卻是不拜,反而是拂袖而去,這是什麼意思?朱夫子乃是十賢之一,對聖學居功至偉。這樣的人物,他居然說走就走。他想做什麼?他瘋了嗎?徐某人近來雖然學的是王學,可是心底深處。對朱夫子這樣的聖賢卻是敬服有加,他自稱理學大家,卻是這般不敬,不但失禮,還是犯罪!”
眾人一起道:“是啊,是啊,我們也是很敬服朱夫子的。”
也有人道:“這般怠慢賢人,便是老夫的敵人,老夫絕對和他誓不罷休。不共戴天。”
有人捶胸跌足:“朱聖人豈容受小人侮辱,一定要代朱聖人討個公道。”
徐謙深吸一口氣,見大家反應如此熱烈,心裡自然暢快無比,朗聲道:“這便是了,若無孔聖人,你我如今皆是不知禮的禽獸,可是若無朱賢人,我等即便窮首皓經。怕也難以領會孔聖人的經典。王學能有今日,是因為前人種樹,我們後人乘涼,若無朱夫子完善了孔學。王學站在了他的肩膀,縱是王先生乃是文曲下凡,怕也難以始創王學。是以,我認為。朱夫子這樣的聖賢人物,誰要是敢對他不敬。便是我們王學的敵人,這件事,我不會輕易罷休,我定要上書,彈劾這些官員侮辱聖賢!”
一番話,擲地有聲,簡直就把自己當成了朱夫子的代表,要是費宏知道姓徐的這傢伙這般的編排他,非又要吐血三升不可。
可是在場的官員和大儒卻是能領會徐謙的意圖,雖然大多數人心裡苦笑,紛紛去看王守仁,王守仁顯然已經疲乏到了極點,不過沒有做聲。
於是眾人紛紛道:“對,一定要彈劾,今日有人這般侮辱聖賢,若是放縱,明日還不知會有人效仿,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來。”
眾人一陣激動,王守仁卻是覺得有些過火了,道:“老夫乏了,諸位散了吧。”
徐謙意猶未盡,不過王守仁發了話,卻也是沒有法子,連忙攙著王守仁動身,至於其他人,自然是在後頭亦步亦趨。
二人和後頭的官員和大儒離得比較遠,徐謙突然壓低聲音,道:“先生,有個姓吳的大夫,先生認得嗎?”
王守仁詫異了一下,旋即道:“認得。”
徐謙淡淡道:“有人已經聯絡了這位吳大夫,不過王先生放心,這件事,我已經解決了。”
王守仁沒有吭聲了。
許多事點到即止即可,不過他不得不佩服,徐謙這傢伙的手段,一個人單單靠小聰明是不夠的,徐謙能有今天,顯然靠的也不是小聰明。
他看了徐謙一眼,道:“不要為難吳大夫,不管怎麼說,老夫和他有些私交,他至多,也就是貪財一些罷了,老夫的那個小妾的事,雖然有辱家門,不過……就算宣揚出去卻也無妨。”
徐謙點點頭,可是接下來,他卻是道:“只是這個吳先生,還有周氏的事,顯然不是應天府尹捅出來的,而是有人在杭州修了一封書信給他。”
王守仁眯起眼,他深深的看了徐謙一眼,道:“你是說叔賢?”
徐謙無言的點點頭。
王守仁嘆了口氣,旋即笑了起來,道:“好的很哪,世人都看老夫是宗師,可是老夫卻是自知,老夫至多也就是個教書匠而已,授人學問,告訴他們事物的道理,至於他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樣的事,老夫又能說什麼?王艮你是知道的,他四處倡議王學,可是王學已被你和他篡改的面目全非,其實這無妨,學問本來就是順著事物的發展而變化,只要謹記王學宗旨,也就是了。既然他要光大王學,老夫屢叫不聽,老夫能有什麼法子?”
說到這裡,王守仁苦澀一笑,又鄭重其事的道:“至於叔賢,他本是個很聰明的人,可是聰明人最容易自誤,畢竟,他的心太大了,只是,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徐謙微微一笑,道:“我不過是一省巡撫,他卻是三省總督,處置二字,似乎是王先生言重了。”
王守仁滿是倦意的臉上,卻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認知是錯誤的,他毫不客氣的道:“這些話,你騙得了別人,卻是騙不了老夫,你能將他架起來,也能把他打下去,是嗎?”
徐謙不吭聲了,他淡淡的道:“那麼王先生以為,我當如何?”
王守仁道:“人都會犯錯,何必要糾纏不清,有些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