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了一圈,那玉色白淨,毫無瑕疵,本已經是極美,然而卻比不過這人臉色明淨。一身白衣勝雪,因身段修長,穿瀟灑倜儻。前方腰下垂著兩串漢玉玉佩,右邊腰間,卻帶著一柄紫檀鞘鑲銀紋小唐刀。
烏髮雪膚,白衣銀劍,偏偏他星眸燦爛,笑和煦,言談溫文,禮遇有加,這些人一路自北邊跋涉而來,因樣貌同打扮皆跟本地不同,受盡無數冷眼跟驚奇目光,如今乍然被人如此對待,這人偏是個極出色,真是又驚又喜。
那老二先前是讀過書,見這翩翩少年現身,腰間雖雜佩並排,然而他走起路來,那玉佩卻並無絲毫聲響,可見乃是從小養成大家風範,就知道他出身必定非富即貴,定然大有來頭。
瞧著他眸光流轉,笑語嫣然,骨子裡卻是一股冷然煞氣隱隱,是那等養在家中不事世事普通少年不能比,這些人見多識廣,自明白這股煞氣來自何方,除了那些衝鋒陷陣將軍,也除非是江洋大盜、殺人成性揹負數條人命才會養成。
然而看他面容,偏偏如此無邪,這老二腦中驀地想起“詩經”裡頭一句: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忍不住也在心中叫一聲:美哉少年。
一行人目眩神迷,他們都是北邊粗莽漢子,哪裡見識過如此色,其中,唯有那首領老大,望著敬安笑面如花,心頭卻暗暗警覺。
寒暄良久,未晚樓下,敬安自酒樓裡邁步而出,掌櫃親自帶小二恭敬相送。
敬安翻身上馬,打馬徐行,周大緊緊跟隨,離開酒樓一段距離,周大才說道:“這些北方蠻子也忒不識相,侯爺給他們面子,他們竟也瞞密不透風,不肯多說一個字。”
敬安淡淡一笑,說道:“他們有本事一路無驚無險來到京城,自是有不凡之能。只不過,方才他們沒說,卻只是因那老大在場攔著,此人心思慎密,不過不必管他,本侯自有法子得知端倪。”
周大答應一聲,也不知敬安想做什麼,只悄悄退後,眉頭微微皺起,眼望前方之人,腰身筆挺,唯有那袍袖被風鼓起,微微動盪。周大輕嘆一聲,暗了眸子。
敬安今日不必去衙門點卯,卻先回了衙門,即刻叫人來,吩咐去查今日在未晚樓上那一夥北方商客,來自何處,又在哪裡歇腳,慣常跟何人交易,一干雜事。自有人去了。敬安坐著無事,才換了衣裳,便欲去武場操練一番,正在此時,有人門外進來,行禮說道:“稟大人,大理寺少卿來了,在外頭要見大人,說有要事。”
敬安一怔,周大問道:“可是大公子?”外面衙差說道:“正是。”
敬安不明白,卻也站起身來,疑惑問道:“大哥在做什麼?要事……”雖則沉吟,腳下卻邁步出去,一路到了廳上,卻果然見有個人站在那邊,背對著廳上而站,雙手垂在腰間。
此人身著一襲青色官袍,腰間勒玉帶,頭戴錦紋烏紗帽,兩條長翅端正橫著,敬安上前,行禮說道:“大哥!”
那人聞聲才回過頭來,錦紋紗帽正中鑲嵌一塊同青色明玉,兩邊瓔珞垂著,一張清水臉,雙眸如星,唇如桃瓣,看似溫潤君子,實則冷若冰霜,雙眸淡淡看了敬安一言,拱手,冷冷說道:“謝大人!”
敬安一怔,見他官服相待,想必是正經事體,且自己這位大哥,是向來鐵面無私,公事公辦,便也即刻說道:“本官唐突,不知少卿大人前來,有何要事?”
謝東炎面色肅然,毫無表情地說道:“確是有要事,最近本官接了一宗當街傷人致死案子,經查屬實,案犯就是謝大人麾下將官,名字喚作趙銘之人,不料本官派人去捉拿此人,卻遭謝大人下屬阻撓,幾番未果,至今案犯未曾歸案。”
敬安一驚,說道:“竟有此事,這……本官對此一無所知。”
謝東炎冷笑一聲,說道:“有人欺上瞞下,或未可知。”
敬安看著東炎冷意嗖嗖雙眸,知道自己這位大哥是有名不徇私情,略微微微冷汗,說道:“這個確是本官待下不嚴,請少卿大人放心,倘若查明屬實,本官將親自命人將人犯送到大理寺。”這番話說也算婉轉了。
然而東炎看著他,卻越加冷峭,說道:“查明屬實?謝大人要用幾許時間?被趙銘當街所傷老者,已經不治身亡,他家兒子將狀告在京府衙門上,衙門聽聞是九城指揮使大人麾下,也是不敢管,直接便轉到大理寺,本官已經將一切事情來龍去脈查探清楚,只等人犯到場,莫非還要等大人再查探十天半個月,讓那老者屍骨未寒,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