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儂聳聳肩,拎起裙襬在桌前坐下。
既然暫居在這時代,就得乖乖換上這時代的服飾,雖然她的硬紗襯裙已不符合這時代流行需求的那麼寬大,不過在家裡就不必太講究了,夏天穿長裙就夠辛苦了,她可不想太委屈自己。
至於頭髮,她也沒有閒情逸致去戴這年代流行的捲曲發條,搞不懂戴上滿頭義大利螺旋麵到底有什麼好看的,隨便在腦後梳個髮髻,再插個髮梳就夠多了。
「聽雅克說,艾莎和你堂哥的三個孩子都由你扶養?」
「是。」
「他們也住在這裡嗎?還是夜丘?」
「不,他們住在巴黎市中心的新建公寓裡,對他們而言,夜丘太無聊了。」
在她看來,巴黎才無聊呢,每天都是宴會、舞會、歌劇,真是浪費生命!
「你常常去看他們嗎?」
「從來沒有,但他們每一年都會回夜丘去住上十天半個月。」
「咦?既然你負責扶養他們,怎能不常常去探望他們?」
「我不想離開夜丘,事實上,自從解決那位越南公主的麻煩之後,我就不曾離開過夜丘了。」
「為什麼?」
「怕你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
那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雪儂耳裡卻有如被人扔了一瓶冒煙的硝化甘油到她手上,而她全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它,屏息了兩秒,她猝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視若無睹地望向綠意盎然的森林,心頭宛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掐住似的揪成一團,胃也抽緊了。
他甘願守在夜丘整整九年不離開,就為了等她?
她無法理解,只不過是一時迷上她而已,短暫的迷戀總是有清醒的時候,但他卻執著了整整九年,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有正式道過別,所以他終結不了這段迷戀嗎?
「雪儂。」
不知何時,埃米爾悄悄來到她身後,雙臂親暱地環住她的腰,一陣甜蜜的溫暖立刻包圍住她,她輕飄飄地倚入他懷裡,貪婪地品味散發在空氣中的愉悅。
「嗯?」
「九年前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頭一次見到你,我就迷上了你……」埃米爾低沉地呢喃。
「我知道。」日記上寫得清清楚楚的,不知道才怪。
「但當時我以為只要能夠得到你,很快就可以拋開對你的迷戀了……」
「這我也知道。」她也認為應該是如此,特別是經過了九年的分別之後,他早該將她拋到宇宙另一頭去了,誰知他竟然……
究竟是為什麼?
「可是……」埃米爾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上,嗓音輕柔如絲。「那一夜風雨中,你逼使我發洩出心中的怒氣,當風雨停歇時,你也撫平了我心中的暴風雨,當時我就明白,我不再迷戀你了……」
「……」是嗎?那他幹嘛守在夜丘等她九年?
「因為我愛上了你,雪儂,這就是我忘了告訴你的事。」
他……愛上她了?
乍聞這震撼性十足的告白,雪儂先是一陣錯愕,然後是激動、狂喜——按照以上的順序各三秒鐘,但不到十秒鐘,情緒忽又急轉直下,一路狂洩到冰點以下,狂喜化為惶恐、慌亂、駭異——同時發作,她猛然回身推開他,好像被人自身後桶了一刀似的,一時失措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不,不對,他怎能愛上她,他愛的應該是另一個女人呀!
然而眼見埃米爾總是深沉不可測的眼神因她拒絕的姿態而流露出受傷的表情,顯然他是真的受到傷害了,才會突破他鋼鐵般的自制而顯露出來。
這個成熟的男人依然有他的弱點啊!
「埃米爾……」她不由吐出嘆息似的呢喃,僵硬的身子悄然融化,堅強的意志又遲疑了。
她主動趨前環出雙臂圈住他的腰,眷巒地貼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好一會兒,再徐徐仰起臉來與他四目相對,晶瑩的目光中充滿了無奈,難以割捨的痛楚刺穿了她的心,理智與感情在腦中激戰。
「雪儂?」他俯下唇來覆上她,聲音低啞而飽含無限柔情。
「你……」她憂愁的輕嘆。「不能愛上我啊!」
「不能?」
倘若埃米爾只是一個平幾的普通人,沒有在歷史上留名,也沒有留下任何紀錄的阿貓阿狗,她就不需要這麼在意,在發現自己懷孕當時,她一定會設法說服自己,既然他只是歷史洪流中一粒無關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