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兒……唉,這是六爺給你的令牌,此去凌州,首立軍威。”
“是。平瀾記得。”我接過師父遞給我的包裹與令牌,小心收好。
“……六爺的意思是讓你小心為上。”
“……我明白……”這麼說,是不用我去拜別了?他……還是在氣我麼?我有禁細細觸撫那塊白玉雕琢的令牌,上面刻有一個大篆的嵇字。我到現在共拿過四次,前三次,都是他親手交付……
“走吧!一路小心。”
師父按在肩上的手重了重,我抬起頭,“師父保重!”
“嗯。”
我一坐上車,馬車便向凌州的方向急馳而去。豐崗漸漸遠離我的視線,但那血色卻是永難抹去的。我沒有計算過死在我手上或為我而死的人到底已經有多少,是不願,也是不敢。輕捻浮腫的雙眼,不行!我得想些其他的事情,在諶鵲還活著的時候,在燕巧還未安全的時候,我不能有這種猶豫與徘徊。看著車窗外的濃綠的一片,我吐出一口氣。
王上那邊會從哪兒出兵呢?經由五皇子兵出柳州而想直取晉平卻落得個大敗而亡的教訓,應該不會再走這條路子。那麼,就是由衍州樊陽發兵,意指酈陽了?如果這樣的話,衍州孫長齡只有一萬多兵馬駐守酈陽,只消來個圍城就吃不消了。所以,凌州必得要派軍馬過去才行。只是那麼一來,我是必去的,因為那裡還貼近虎州。但諶鵲卻還留在凌州,那我此行豈不白費?
我輕敲著窗稜,細想每一步的可能,同時也把師父往日教的東西全都調出來梳理。豫王,豫王……齊研,齊研!六爺也不知情的人,那諶鵲就應該更不知情嘍?我一驚,直坐起來。諶鵲可以利用豫王算計虞靖,為什麼我不能也學學他呢?
“先去衍州酈陽。”朝左梧吩咐一聲,我瞥見李延亭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許是想問卻終於忍住。
諶鵲一定要走出凌州,燕巧才會安全。燕巧啊……我從懷裡拿出一封揉得不成樣子的信,看著封口熟悉的字跡,眼睛就開始發澀。燕巧,平瀾已非往日蒙乾鎮的平瀾,這樣的平瀾,你可還能接受?
我抖著手拆開信,入目便是燕巧微顫的筆跡:
“平瀾如晤:死者已矣,生者猶存。我心自如你心,傷婉痛惜,不能自已。勿望自疑,我知你心當如己。所憶蒙乾,五歲相識,嬉戲玩鬧,威見村北。及南北對峙,始遇虞靖,爭鬥中相識相惜,多年情誼,我豈不知?拜師始為蒙學,課業互進,偶一頑劣,被罰者二人同擔,此間自是絕無相避。往事歷歷,比之華水長流更駐我心,豈能忘懷?痛逝摯友,又煩擾戰事,我恨己之難伴在旁,一擔重負,我若能分擔分毫,使你明確我意,也不至如今兩地相隔,音訊不寄。虞靖之死,我哀如你心,痛如你心,悔如你心,正因如此知你,我更惜你心。唯今姐妹只剩一人,涸轍雙魚,何以猶歡?只在你我皆為平安!萬望珍重!萬望珍重!
燕巧上”
我捂住眼,熱淚漲得雙目發痛。涸轍雙魚,何以猶歡?只在你我皆為平安!燕巧,我平瀾何德何能,有你這一摯友為伴!涸轍雙魚,有你在,處涸轍以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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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途經黃州,在下棧時,我連夜寫了封信,瞞過左梧與李延亭,讓張炳直奔岑州交付一個叫齊研的人。在師父留給我的信中,他在那條線上已經有了安排,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做事,只要避開諶鵲的耳目。
起程後,左梧與李延亭對於不知不覺地少了張炳都有些驚訝。我沒有解釋,師父會避開六爺安排齊研這一著棋,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很能明白。畢竟先爺也有其他子嗣,如若六爺最終沒有得繼父爵,那水夫人的仇就會不了了之。而有了豫王處的人手安排,依師父的才性,反助豫王以成大事也是可行。這是私心,先爺固然不能知道,就是六爺也不能知道,所以,李延亭要瞞著,左梧也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他也為難。
旬餘,在我們已出瀘州地界的時候,陳何年將軍率了五百多輕騎追上了馬車,一照面,陳何年便客氣地朝我拱手一禮,“軍師。”
我回身一禮,“平瀾見過陳將軍。”聞名已久,如今初見,更添幾分敬佩。陳何年雖身為一代名將,卻沒有鮮于醇那般的粗獷身形,他的氣質的沉穩而剛健的,有種自裡而外透出的儒雅,但這種儒雅並不文弱反而顯出一股沉著的威勢。所謂儒將!
他輕捋了捋下頜的三絡美髯,笑著回到,“軍師不必客氣,陳某奉六爺將令,與軍師一同前往衍州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