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僅僅是剛在流傳階段,那些在酒樓中目睹全程的看客們尚未來得及湧入各茶寮酒家得意洋洋添油加醋的細述經過,因此外人只知道商家公子讓謝家二姑娘當面退了混,可說是名譽掃地,其他細節還不知情。
謝老爺和謝夫人見小廝說來說去都是車輪子話,也知道從他這裡打聽不出什麼來了,謝夫人便拍板道:“你出去,讓人立刻去找二姑娘,看見了就叫她趕緊給我滾回來。”氣怒之下,語氣甚為嚴厲,卻早忘了自家夫婦兩個平日裡早都臣服於二女兒的威嚴之下了。
和謝老爺謝夫人的急怒攻心不同,一旁呆坐著的謝家大姑娘謝東風卻是滿心的驚喜,事實上,若非是爹孃就在面前,面色鐵青直喘粗氣,這位向來穩重端莊的大姑娘大概就要轉圈圈歡呼撒花了。即便如此,也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只好正襟危坐低眉斂目,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似乎萬事都與自己無關,這一副十分符合大家閨秀的風範終於讓謝家夫婦老懷甚慰了一把,暗道還是大閨女知禮儀啊,即便是關係到自己終身之事,也能安靜端坐,且不問不說不透露關心之情,這真是雞窩裡飛出了一隻金鳳凰。卻不知他們的金鳳凰並非不關心,只是太過開心之下,根本不管那倒黴的商公子死活罷了。
謝大姑娘興奮之下,已經開始在心裡為自己和洛明濤的未來勾畫藍圖了。卻見謝老爺終於可以站起來,在屋中踱著步子碎碎念道:“不像話,真真是不像話,妞妞現在越來越大膽了,她一個女孩子家,每日裡拋頭露面的,本就不妥之極,只是平日裡我見她謹慎,方由著她去,卻不料如今惹下這滔天禍事,我……這……我看如今不禁管她不行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要請家法,請家法……”
讓謝老爺這麼一說,謝東風滿心的欣喜就不由化作了驚恐,暗道妹妹雖然能幹,不知她怎麼做的就把那要命的婚事給退了。但……但如今爹爹發怒,要罰她,還說要請家法,這可如何是好?正焦急間,忽聽孃親小心問道:“我說老爺,咱們傢什麼時候有過家法了?我們家原本就是個土地主,宗氏祠堂都沒有的。你更不用說,雖然生在名門大族,卻是不到五歲就賣到我們家幹活了,知道家法倆字兒怎麼寫?你現在說要請家法,卻去哪裡請?”說到底當孃的還是心疼閨女,十多年沒動過閨女一手指頭,現如今卻要打要殺的,哪裡下得去這個狠心。
謝老爺卻正在氣頭上,聞言一愣後,便惡狠狠叫道:“一定要請,以前沒有家法不是嗎?今兒我就定出來,不然這個閨女真是要造反了,尋常人家一個小子也沒有像她這樣無法無天的……”
正叫著,忽聽門外環佩聲響,接著人還沒到,笑語聲先傳了過來,自家二女兒那熟悉的聲音響起道:“爹爹是在說誰無法無天啊?咱們府裡如今還有這樣人嗎?說出來,女兒替你教訓他。”
話音落處,謝西風嫋嫋而至,轉過那架描金折枝梅的八扇屏風,面上帶著笑意在屋裡親人身上掃了一眼,才又淡淡問道:“爹爹剛才說誰呢?”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個……看……看什麼看?就是說你。”謝老爺的氣焰倏然間就像是被壓矮了一頭似的,但一想起大女兒的金玉良緣被破壞殆盡,火就不打一處來,恨恨道:“你還有沒有一點羞恥禮法了?一個女孩兒拋頭露面已是不該,你還公然跑到秀才們的聚會上去鬧,你姐姐好好兒的一樁姻緣,就讓你三言兩語給破壞了,你誤了她的終身不說?更讓我謝家蒙羞,你你你……你這不是無法無天是什麼?”
謝東風聽見爹爹如此嚴厲的訓斥,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她心中不安,剛要替妹妹說話,言明自己不喜歡那門親事,卻見謝西風將小手一擺,意思是不讓她說話,然後她將臉轉向自家爹爹,淡淡問道:“爹,女兒且問你,從我十五歲開始管家,到現在已是三年有餘,可曾做過一件沒有分寸的事情?”
謝老爺一下子就被問住了,想了半晌也沒想出有什麼可以教訓女兒的事,不由得羞惱成怒道:“你……你以前沒做過,今天不就做了?還敢狡辯。”
謝西風笑道:“爹,女兒三年多沒做過一件錯事,如何今天就會做這樣不知分寸的事情呢?難道我得了失心瘋不成?女兒在外面默默受辱,身心俱疲回來,爹孃沒有一句慰問的話,反而說打說殺的,有琢磨新家法的功夫,為什麼不想想女兒為何會這樣做?”
謝老爺就覺著自己的氣焰又矮了一頭,謝夫人則是連聲也不吭了。好半晌,謝老爺才期期艾艾道:“那……那你倒是說啊,你……你為什麼要在人家秀才的聚會上鬧事,還給你姐姐退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