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去看望老六,問他想不想做點什麼,他從字畫堆裡回過神,看著我一臉茫然。
我嘆息著摸了摸他的頭。
大家真是被康熙時的奪嫡嚇壞了。一個個都將自己逼成只愛詩詞山水,不問國事的文豪。
乾隆欣賞的看著旁邊玩樂的小燕子和恪和靜永瑆,回頭露出笑臉跟皇瑪姆湊趣。
我早晨起得早,又經歷一場打鬥,此時覺得太陽曬的正好,不知不覺在樹旁的一塊大石上躺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仍是下午。清風吹落一陣槐花雨,幾朵落在我臉頰旁,我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綿億趴在我肚子上,咬著我的衣服衝著我笑,一摸,襟子溼了大片。
對著這張恍如老五的臉,我不由的回憶起小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愛新覺羅家幾個皇子大多還在。我和老四喜歡喜歡把太監宮女集結起來模擬戰役,互相打的一身是傷。
老五喜歡作弄小太監,可是當他來作弄我和老四集結起來的太監時,就被反過來欺負了。老六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跑,老八通常趴在地上對蟬殼流口水。
大家一起玩的開心,就算互相打得受傷了,哭了,第二天仍是兄弟。
我拎著綿億的腰帶把他放下去,撣撣衣襬,睡的有些頭疼。
郎世寧收了一會尾,大家便各自散去。
我和乾隆一起在額娘宮裡用過飯出來,沿著曲折迴廊,不知不覺走到以前住的阿哥所。這段時間沒來,進門一看,道路上竟已長了青草。蟋蟀們不知疲倦的叫著。
石板上有刷洗過的痕跡。
想著老五已經到七七了,卻不知棺材裡躺的是誰,不由覺得好笑。
我走進去,推開門,繞過屏風,是一張桌案。以前的香爐被搬走了。
雲影流動,月光浮現。案上有一塊玉佩。正是我自那天起不見的一塊。
玉佩下壓著張字條。多日風吹雨淋,顏色發黃,凹凸不平。
我拿起字條,對著月光,卻空無一字。我記起老五那天的話,丟下紙,匆匆走向宮門,跨上馬,狠狠抽著鞭子,馳往城外。一騎護衛安靜的跟在我後面。
耳邊掠過的不是風聲,而是老五那天說了一半的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他想說,就算我沒有明說,你就不能認真理解我的心意嗎。
駿馬穿過一個個燈籠和高高低低的房簷。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他說,縱然我沒有去見你,可你就不能來找我嗎。
我縱馬踏過重重雲影,頭頂是綿遠無盡的星空。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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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馬停在門前。抬頭一看,牌匾上雖沒有蓋章,卻是乾隆的字跡,艾府。
門子見我身上服飾,知趣的退下。
我穿過前院小徑,一腳深一腳淺的踏過半尺深的蓮花方臺。
讓護衛們停下,我走進主屋。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屋子裡空蕩蕩的,顯然主人沒有把這裡當做家來安置。
撩開重重簾幕,走過一個又一個房間,彷彿穿過無數虛幻的剪影,彷彿穿過如水流逝的時間。
終於,看見那個身影,蜷曲在窗沿下。
月光從木欄照入,將他留在陰影裡。
我踏進一步,握著門欄,骨節發白。
他穿著靛青鑲白邊的衫子,勾勒出瘦弱的身形,彷彿一朵將開未開的清麗睡蓮,無聲的隱在黑暗中。
他緩緩抬起埋在膝間的臉,深深的看著我。
我踩著窗外映入的樹影,緩緩走近,直到整個身體照在月光下。
“……三哥……”他輕輕的說,彷彿擔心我是一個幻影,一吹氣便會消散。
我走到他跟前。
他蒼白消瘦的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嫣紅。
他的雙瞳似空無一物,又似深不見底。他咬著唇,一副將要哭出來的表情,將臉再度埋下,帶著鼻音說:“三哥,對不起……”
來的時候想象的怒罵,一頓飽揍,或者惡毒的嘲笑,此刻似乎全都無法做到,我用沉默掩飾著自己的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本來想著,讓愛新覺羅永琪死掉,我們便扯平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