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衝平的,我見過了!”
我手指著他,半天才反應過來:“你……她……她知道你……”
他靠著貴妃榻坐下,目光似蒼鷹獵食:“我倒是一點瞧不出她哪裡在著急。”
我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起了怒意。
內官尖細的嗓音突然在殿外響起:“皇上,酒送來了!”
我差點笑出聲,這行宮雖說可差使的人不多,但也不至於連送酒的小事都要皇上親自過問吧?
然而,對上他的目光,我的笑容漸漸僵在了唇邊。
酒,葡萄酒,得月樓,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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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再見會是這種場景,她仍是一身絳紫色的紗衣,妙曼生姿呼之欲出。臉上紫紗蒙面,唯露出清水翦瞳,遠遠地跪在殿下。
我收回探視的目光坐在貴妃榻上,盯著屏風上豔麗欲滴的牡丹怔怔地出神。
“皇上,最近怎麼不見去得月樓?”
旁邊的內官低低地斥了一聲:“大膽,皇上要做什麼豈容你多嘴!”
衝平倒不懼,反輕輕笑了一聲:“民女知錯!”
我皺了皺眉頭,這模樣,倒像是見情人似的,不禁朝皇上遞了一眼。
他的臉朝著衝平,眼神卻斜掃過來,嘴角輕輕扯出一個笑容,似用了極大的勁才忍住。
“朕,一定會去的!”
“謝皇上!”
內官小聲的說道:“衝平姑娘,跟我來吧!”
她緩緩起身,姿態優雅大方,這麼多年,依然能夠邁出如此齊整的宮步。
素手輕抬,有金飾脆響,顯然是鐲子撞在了酒罈之上。
我在心中暗歎,卻聽皇上猛然沉聲喝道:“回來!”
“皇上?”她轉身,語氣略略帶了羞澀的驚喜。
皇上臉色陰沉,大手揮出,將案上的奏摺揮下了地,有幾本還落在了我旁邊。他絲毫不曾理會這些,而是盯著衝平緊緊地追問:“你手上的玉龍紋鐲從何而來?”
玉龍紋鐲?我忍不住伸頭探望,卻什麼也沒看到。
“是……是……一位故人相贈!”衝平在天子氣勢下不自禁地又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人,在哪裡?”
我心中一動,眼光落在了近前,一本摺子毫無遺漏地攤在我面前,隨意瞟過,只看見“祭天”、“酎金”幾字。
*
寒月灑西窗,沒有什麼比我的目光更清冷,也沒有什麼能比我的心更冷。
我以為,只要我忘記,那個名字就一輩子也不會出現,不會橫在我與皇上之間。
我原以為只要自己爭取,一切都有可能,結果,天不遂人願。
我明明想見的,卻又一輩子都不願意遇見,如今不願意遇見,居然近在眼前!
“我不去!”
他居然有些錯愕,不明所以地望著我:“顏兒?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我定定地看他,心口被絞得生疼。
原來,師太就是顏歌!我的生母!她的清冷,她的慈祥,此刻都成了錐心的利箭。
我的頭髮散落在胸前,還有幾根被風拂起粘在了我發乾的唇上:“然後呢?然後你準備怎麼辦?”
他終於正視我的異樣,然而,卻還是一副糊塗的樣子:“顏兒,你怎麼了?”
見此情景,我也不禁犯了嘀咕,他是極驕傲的一個人,斷不會故意如此。難道……
思及此,情緒雖平靜下來,心中仍似被堵住,幽幽地說道:“我跟你去便是!”
他鬆了一口氣,卻未有離開的意思。
我不安地裹了裹被子:“你,你不去就寢?”
他捱了過來,愁眉苦臉的模樣:“天氣漸冷,娘子捨得當為夫獨居東廂嗎?”
連白玉般的脖子都被桃花染紅,我往裡面挪了一點。
被子掀處,一股冷風灌進來,然後,他冰涼的身子也跟著進來抱住了我。
“放心,我就躺在你身邊!”
我的頭枕在他的臂彎裡,一時無語,兩眼緊緊盯著他的內衣,思緒在暗夜中淡淡飄散開來。
“睡著了嗎?”
“嗯!”
“小的時候,我告訴過她,以後娶了妻子一定帶給她看!”
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將頭埋在他的懷中。
明天,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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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由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