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蓋在頭頂的土壤掀開了隙縫,就要破土而出了。
“二叔,機器修好了。”
安志鵬從拖拉機底盤下鑽出來,使勁搓著滿是機油的雙手,一邊整理著工具,一邊衝著院子裡喊道。
一輛警車從遠處疾速駛來,從安志鵬身邊呼嘯而過,揚起陣陣灰土。
安志鵬臉上閃現出一絲不營口覺察的慌亂,轉身走回家中。
中午時分,小奧家中。案情分析會上高翔正在向親臨一線指揮破案的支隊和市局領導彙報案件進展情況。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柯林與安志鵬妻子之間的曖昧關係導致兩人間矛盾突出。安志鵬妻子外出打工,他一人在家帶兩個孩子,案發前小奧曾路過張強家,之後失蹤。
調查走訪情況顯示,安志鵬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可以作為嫌疑人重點偵查。為防止嫌疑人驚覺後脫逃,建議立即傳喚嫌疑人到案問訊。”
副局長唐定雄聽完彙報後,沉默良久。他在思考還有什麼偵查員可能疏忽、遺漏的地方。
多年的工作經驗告訴他,有太多的大要案就因為忽略了某一個細節而導致無法彌補的過失。
他抬眼望了望眼前這個大案大隊長,他機智、果敢,勇於打破常規,有著通觀全域性的廣闊視野,這是一個優秀偵查員必備的素質。
唐局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同意,動作要快!補充一點,立即嚴密封鎖進出營口村的所有道路,防止嫌疑人外逃。”
重案大隊一中隊長邱凱立即指揮偵查員撒向村子的各個路口。
不出所料,就在偵查員上門對嫌疑人安志鵬進行傳喚時,這個村裡人眼中沉默寡言的“老實人”卻悄然消失了,留下兩頭肥豬在柵欄裡嗷嗷待食。
“去哪,安志鵬?”正在急匆匆趕路的安志鵬猛然發現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不去哪,來看看莊稼。”安志鵬臉上擠出了乾癟的笑容。
“別看了,好著呢,來年準豐收!”邱凱邊答邊微笑著走上前去。
傍晚,寂靜的鄉村被晚霞緩緩浸染成了血色。
查詢小奧的工作一直在持續。下午5時,小奧被發現的訊息傳開了。
是的,從家人眼中消失了三天的小奧,終於再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只是早已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傢伙雙腿蜷曲,拳頭緊攥,頸部的勒痕清晰可見,漂亮的黑眼睛怒視著霞光滿天的蒼穹,然而蒼天不語。
悲慟,清晰地寫在每人個的臉上。哀傷,遍佈在村莊的每個角落。
一個剛滿6歲、還沒有機會背上書包的孩子,一支剛剛升起的生命之鳶,永遠的消逝了。
他還沒有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還沒有盼到爸爸媽媽買的衣服和禮物,甚至連奶奶清晨做的可口的早餐也沒有吃上,就被罪惡無情地湮沒了。
深夜,審訊室裡燈火通明。從孩子屍體被打撈上來到現在已經8個小時了。嫌疑人安志鵬始終拒不交待。
一向寡言少語的他此時更是惜字如金,他知道,言多必失。
有人說:“一名高明的審訊員其實是一位高明的演員。無論是和藹可親還是聲色俱厲;是循循善誘還是暴跳如雷;是善解人意還是蠻不講理;是富有同情心還是鐵面無情等等均是一種職業‘演藝’,並且這種演藝行為就象在寫散文,‘形散’而‘神不散’”。
高翔深知這一點。
“安志鵬,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你也不會坐在這兒。小妮和小燦今天嚇壞了,放學回家聽說你被“抓”走了,家裡又一下子來了那麼多陌生人,哭得不行。還有你那兩頭豬,馬上就能出欄了,也在外面餓了一天了。”
安志鵬低著頭,默不作聲,皴乾的大手反覆搓捏著衣角。
高翔看在眼裡,提高了聲調。
“你也是個男人。就因為你乾的事,現在的家還像個家嗎?你讓兩個孩子以後怎麼辦?你這樣死撐著有什麼用?……”
“別說了——!”沉沒半晌的安志鵬突然大聲打斷高翔的話,失聲痛哭起來。淒厲中,淚如雨下,悔恨交加。
“你老婆聽說家裡出事了,正連夜往家趕——”
“別提她!別提那個臭女人!就是她害的,都是她!!!”安志鵬咆哮起來。
……
走出審訊室已是凌晨。一陣冷寂的風吹過,寒意襲人。
高翔攏緊衣領,抬頭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