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罵他。
難怪他一直沉穩不動。他是要讓其他擁有不臣之心的人先衝上去做炮灰,自己最後再出馬。
我沒說話,可我的眼神,我心底在想什麼,他似乎總是能看懂的。他瞥了我一眼,難得穿一次的黑衣,襯得那張臉愈發地像是斧鑿刀刻般完美,他冷冷地說,“別看我是西祁的戰神,你父皇他,可是從來都不准我帶兵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他不是不想反,他是……他是手下人手不夠!
其實也是,我父皇會防他,我父皇當然會防他。他有那麼高的功勳,他有那麼高的地位,若說是誰會造反了,最有嫌疑的,恐怕就是他。
想到堂堂靖王爺居然會有人手不夠的窘境,我不由地覺得好笑,咧了咧嘴角,故意氣他,“我還以為,你是為了祁青檸,自己甘願做一輩子被人壓制的王爺呢。”
祁清殤神色一怔,眸中泛過一絲痛色,下一秒,他嗤了一聲,“她已經死了。”
我看看他,嘴巴一動,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聽他說,“我如今最要緊的事,是護好你,只要你不死,萬事就都好說。”
他說的萬事,我不清楚具體都包括什麼。
但他說這句話時,神色信誓旦旦的,就像是,抱著某種渺茫的期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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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光和御林軍的廝殺,是一場惡戰。我跟著祁清殤溜去皇宮門口看過,那裡血流成河。
可是,是的,可是,崔尚光依舊沒能把皇宮攻下。
為什麼?
因為那個古怪的國師,在叛軍即將攻下城池時,出現了。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計略,輕而易舉地就破了崔尚光這一方引以為傲的陣法,原本幾乎勢如破竹的叛軍,一夜之間,損失慘重。
國師的出現,瞬間就扭轉了局勢,我盯著那個面具覆臉的男人死死地看時,祁清殤也在低低冷哼。
他說,“妖人。”
他確實是妖人,這我清楚,可關鍵是,“咱們……怎麼才能打過他?”
祁清殤轉眼看我,鳳眼一挑,“得找到他的弱點。”
我嘴角一抽,“你這話等於沒說。”
那個國師本就古怪,弱點哪是那麼好找的,隔著老遠的距離,我隱約也就只能看到他一襲古怪袍服立在城樓上面,鎮定自若地指揮著身後的兵士該如何攻擊和抵禦,他那麼氣定神閒,像是根本就不把城樓下面這些叛軍放在眼底似的。
我想了想,也是,他是亡魂。
他是我不知道哪一世殺死的所有人積聚起來的亡魂轉世而生的人,他當然對生死有著一種近乎變態的狂熱。
那麼……魂有弱點嗎?
我正盯著他若有所思地思量著,夜風拂過,刮來新鮮血液的腥氣,我眉毛一皺,突然之間肚子裡就翻江倒海般地翻湧了起來,只覺得是想要嘔吐。
“怎麼?”祁清殤瞥我一眼,見我面色有異,他眉尖微蹙。
我拍著胸口,嘔意越來越濃郁,死活說不出話。
他抿唇,抬手拎我衣領,攜我隱入夜色。
【256】國將不國
說來也真是奇怪,離那個血腥氣濃郁的地方遠了,我胸腹之中那股子強烈的嘔吐之意,總算是被壓下去了一些。
等到祁清殤帶著我回到那座宅院之後,我瞬間就又恢復成先前生龍活虎安然無恙的模樣了。
祁清殤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我,他猶豫了幾猶豫,末了,說,“要不要找個醫者回來看看?”
我當即就擺手加搖頭,“我現在可是價值萬兩黃金的人,能隨隨便便給人看嗎?不要。”
他眼眸一縮,像是要惱,我沒敢給他時間惱,拔腿就往我住的房間躥去了。
那個時候,我沒有想太多。
我以為,我是真的因為那股子難聞的血腥氣味,所以才會那麼想要嘔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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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西祁全國範圍內通緝,可祁清殤沒有,按道理來說,刑部尚書大人崔尚光造反了,作為西祁有且僅有一個的王爺,祁清殤勢必是應該去鎮/壓他的。
可是沒有。祁清殤沒去鎮/壓他。
也沒人給祁清殤下達命令,讓他去鎮/壓他。
關於這件事,我有些不解。後來還是猛然間想到了祁清殤那句我父皇嚴禁他帶兵的話,我才明白過來,哦,哦,我父皇是不敢用他。
他怕祁清殤領了兵,突然就臨陣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