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一言一語中,老太太心情已經平復,她看看兩人,含笑道:“王妃休恤我,與惠宜聯手逗我開心,這份恩典我一定銘記於心。不過,修建涼亭的事還就此作罷吧。王妃的大舅和大表兄還在北疆拼殺,家中上下本該吃齋唸佛替他們父子倆祈福,求菩薩保佑他們能打了勝仗平安歸來,可家中不老便弱,實在難以做到,只我在勁松居建了座佛堂,早晚給菩薩上兩柱香,藉此表明誠心,菩薩聖明,知道我們的難處,想也不會怪責降罪。但此時在府中大興土木,修建避暑涼亭,菩薩只怕會不悅。再說,他們父子倆在苦寒之地受苦,我在京中安享榮華,心裡頗覺得愧對他們父子倆。”
她的話句句發自肺臟,自有一股感染力,引得於惠宜憶起蘭淵,蘭茵記掛起吳王,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文與丈夫並非原配,沒有結髮之情,加之成親十八年,與丈夫從來都三五載相見一次”也沒有相濡以沫的情分,從前無依無靠時,她對丈夫多有期盼,如今有了虎姓,她一門心思撲在虎姓身上,鮮少想起丈夫。此時聽得老太太的話,她心裡只生出一個念頭,家裡有長子嫡孫的蘭淵奔忙就好了,她決不會讓虎姓上陣殺敵。
心思一過,她抬頭去看蘭茵,只目光才落在蘭芮身上,她的心就好像被人刺了一刀,疼得身子一顫。蘭芮與老太太並坐上首,身上穿著織錦夏衣,通身只插著兩支鑲嵌珍珠的步搖,可這樣尋常素淡的妝扮,與她的清麗面容相得益彰,活像一朵才出水的芙蓉。
來歷不明的粗鄙丫頭,居然成了吳王正妃,連眼高於頂的老太太都要在她跟前小意奉承,自己那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親生女兒,反而受盡苦楚,如今還為了個不值一提的丈夫,千里追尋去了蠻荒之地。
可即便妒恨難忍,她還發作不得,只因野丫頭成了王妃,虎姓將來的前程還少不得要她照拂。端起茶,撇了好一陣茶沫,她才含笑聽著幾人說話。
“聽說北疆局勢漸穩,大舅舅與大表兄回京的日子指日可待,外祖母無需太過憂心……”蘭芮率先打破涼亭中沉鬱的氣氛
“承王妃吉言了……”老太太含笑,“老身聽聞已經下旨令王爺班師回朝,可真的?”
幾人說了會兒話,蘭芮想起衡哥兒,依禮衡哥兒還應該見見老太太幾人,便吩咐霜降:“讓車媽媽將衡哥兒抱過來。”霜降走後,又笑著與老太太道,“衡哥兒乖巧懂事,王爺喜歡,我也很喜歡,若虎姓來了,兩人年紀相仿,說不定還能玩到一處去。
老太太呵呵笑道:“那以後老身常帶虎姓來給大少爺作伴。”
這話讓蘭茵很訝異,老太太從前對幾個皇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干係,可現在老太太非但不避諱,還流露出與吳王親近的意思。老太太凡事以蘭家利益為重,斷不會因她吳王妃便堅定不移的支援吳王,那麼,她定然察覺到了宮中的風向變化。
也,衛王失了聖心,只待來年帶著胡春意出京養病:皇后禁足自省,趙王勢必受牽連:恰巧這時,賢妃晉封為皇貴妃。樁樁件件,在有心人眼中,無不說明聖心所在。
可她心裡沒有丁點的歡愉,這她最不願見到的。
不過,聖心難測,不到最後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涼亭就在壽春院內,離衡哥兒所住的東跨院不遠,說話的功夫,衡哥兒已經到了。
他目露好奇的看了看老太太幾人,然後上前與蘭芮行禮。
蘭芮笑道:“這蘭老,母妃的外祖母,你上前問聲好吧。”
車媽媽教著衡哥兒拱手行禮。
老太太起身還禮。
蘭芮又讓他給文問好。
文還禮時,瞥了眼蘭茵,心道,一個宮女所生的孩子值得她這般用心教導,不傻,便吳王當真喜歡這孩子,她不得不小心照應,這樣看來,她不過外表風光罷了。
這樣想,她嘴角浮起一絲哂笑。
老太太瞧見,在心裡嘆了口氣,微微側身,擋住了蘭芮的視線。
這時有人來回話,說待客宴席備妥。幾人旋即去花廳坐席。
席畢,老太太告辭,蘭芮看見玉掛已經出來當差,便吩咐她送客。
老太太幾人走到二門處,方下王府的青幃小油車,便看見一行人過來。老太太二品誥命,有機會進出宮鬧,看服色就知道內侍,而為首一人氣度不凡,身側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與內侍說話,那內侍雖笑應著,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老太太由此斷定這一行內侍並非吳王府的人。
來的婁公公。
兩廂很快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