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親骨肉,在場眾人也許還不覺得怎樣。
但是半路父女做到這份上,就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都說秦宣帝把安陽郡主當他自己的女兒一般嬌寵的養著護著,當真是養成了這孩子這般目中無人的驕縱脾氣麼?
即使是個孩子,但她當眾做出這樣的舉動也似乎有點失禮。
她不讓盧妃碰她,這種意志十分鮮明。
楚奕目光一動,從容起身走過去,從盧妃僵在那裡的手中接過那玉劍的掛飾,淡然道,“謝過盧妃。”
“殿下客氣了。”盧妃訕訕的收回手,捏著帕子開始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
“帶上?”楚奕玩味的捏著那絲繩在楚融面前再次徵求她的意見。
楚融想了想,點頭,“嗯!”
楚奕一笑,剛要給她往脖子上掛,上首的楚明帝突然輕輕的“唔”了一聲道,“丫頭,把你那寶貝拿過來,朕瞧瞧。”
所有人都是一愣,萬沒想到楚明帝會突然插手進來。
一直以來,他都很少關心什麼人,即使是對楚奕,那也只是看重和一味的偏袒支援而已,而至於其他皇子皇女膝下的子女——
偶爾宮宴上見了,也是禮節性的請安,他不親近他們,似乎也不喜歡有人親近他。
可是現在,卻對一個別人的孩子破了例?
葉陽皇后的目光沉了沉。
楚越手中茶碗晃了晃,潑出幾滴茶水。
盧妃的目光中帶了絲冰冷的諷刺,別過眼去。
當然了這種無上的殊榮,楚融是不會知道的。
楚奕抬眸看了楚明帝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只把那絲線纏了纏,把整件東西塞到楚融的小手裡道,“去吧!送給皇爺爺看看!”
楚融抿抿唇,似乎是很有些發愁的看了看眼前那高高的幾級臺階。
所有人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話不多的孩子。
半晌,她把手裡大串的提子依依不捨的塞到楚奕手裡,然後蹣跚著步子,朝楚明帝的方向走去。
那臺階雖然不及門檻的高度,但她畢竟人太小,每一級臺階都到她膝蓋的位置。
“哎——”張惠廷張了張嘴,想要叫宮婢下去抱她。
楚明帝漠然的一個眼神橫過去,他便識趣的閉了嘴。
楚融邁著小短腿過去,她似乎是有些知道這樣的場合,並不像平常那樣遇到障礙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而是很仔細的一級一級的慢走,盡力的抬起一隻腿踩上去,然後小身子用力前傾,壓低了身子拉過去另一條腿跟上,上去的時候整個人是蹲在臺階上的,然後站起來,再走一步。
這樣她每爬一階都很慢,但是動作看上去卻十分的從容而利落,絲毫不見狼狽。
楚明帝坐在高處靜默的看著,眼睛裡始終沒有什麼過分的神采,看著那孩子一點一點倔強而高貴的走到他面前,最後喘著氣攤開掌心,把那枚拴著紅線的玉劍送到他面前。
“唔!”楚明帝出一口氣,這才自榻上坐直了身子。
他捏著那玉劍在手,卻一眼都沒看,只是目光定格在那孩子泌出一層細汗的寬闊額頭上看著。
管海盛會意,急忙回頭從宮婢手中的托盤裡取了帕子遞過去,“陛下,帕子!”
楚明帝接了,就著帕子給她擦了擦。
他的目光一直平靜,不帶任何的感情,但是這個舉動看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已經算作溫柔——
石破天驚的溫柔。
這個孩子的長相只是和楚奕有幾分相似,但楚奕本身,除了那雙和葉陽敏如出一轍的眸子之外,在樣貌上並沒有承繼他父母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此時,楚明帝在楚融身上見到的,也不過是她一雙又完全承繼於楚奕的眼睛。
可是這個孩子的氣質秉性,那種沉靜而剛毅的性格,突然之間就像是透過那雙眼睛穿越了無數的年華歲月,將他的所有隱藏的混沌記憶劈開,重新目睹了多年前那一幕風景的絕豔光彩。
整個大殿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詭異的目光盯著王座之前那一老一小兩個身影。
楚明帝扔了帕子,然後親手把那玉劍給楚融掛在了脖子上,塞進衣服裡,道,“喜歡就帶著吧!”
楚融眨巴著眼睛看他,似乎並不適應他這種始終如一的表情,不過她向來不喜歡過問別人的閒事,所以什麼都沒有說,自顧垂下頭去,用一隻手扯著衣襬打發時間。
葉陽皇后見到時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