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
她卻揚手,扣動扳機。
李方景愣神,耳邊輕微響動,一道道紫色光芒從她指尖迸出,刺入鐵板船艙。那根本不是子彈,而是光束。那些輕響,好似紫色琴絃斷裂,簷下水滴如注,一寸寸在鐵板船艙泅開。
他尚且不明所以,船艙上被她手裡詭譎手槍打出一條兩米長的線,海水見縫插針,蜂擁而至,好似絲綢鋪滿濃郁的黑夜,透過她手裡光束的紫色光芒,形成彩色幻境,如雨後斜掛碧樹繁枝的虹。
手形微變,衝著豎直方向,又是一陣迅捷的遊走,鐵板船艙又是一排孔。大約一米左右,海水受力,猛地衝破了艙板,陋室頓時半腰身的海水,還要不停湧入的。
李方景只顧望著她的背影,沒有回神。水絲將她髮髻衣衫打溼,耳後肌膚越發白皙,玲瓏側顏精緻,身姿纖柔,只是眼神頗為認真,好似在精心雕琢工藝品,倨傲下巴繃緊,卻被海水潤透。
她原本可以等,等到明日,或者後日。
但是他不能……
胳膊已傷,再下去會平添傷痕,他會多吃些苦頭。他眼底的瑩瑩碎芒,讓她心底砰然而動。選擇了相信,選擇了維護,直到冰涼鹹腥海水打在臉上,才驀然清醒:會不會太沖動了?
他是政客,真的值得相信嗎?
尚未回眸,他已經將她摟住,海水快要沒入胸口。他臂彎有力,淡淡體溫透過來,畫樓心底澄澈。一念之間,心路早已花影搖曳。從未如此任性過,今日便任性一回,又能如何?
明明是冰涼的水底,他摟住她的腰,卻好似衣香鬢影,鮮花著錦的宴會。觥籌交錯之際,他凝望她,心底某處隱秘情愫,絲絲泅開,蔓延至喉間,吐出她古詩般的名諱:“畫樓……”
一語未落,便被漫天海水淹沒。苦澀滋味侵入舌尖,味蕾全部都是鹹腥滋味,才回過神來。
油輪已經被她怪異的手槍打出一大很大的洞,海水差點將對面的鐵門沖垮,兩人已經被浸泡水裡。她的鬢絲全部撒開,如輕羅漫卷,絳紫色旗袍泛著銀光,與青絲的柔滑相映。
良辰美景,不如這瞬間烈烈奪目的風情。
李方景愣住,這才摟住她的腰,拔開水波,奮力向水面劃去。
慕容畫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之際,終於瞧見一絲靡麗燈火。月至中天,清澈瓊華照得黢黑海面波光粼粼。海鳥歸巢,天空寂靜,唯有白浪追逐沙粒的輕響。
他們身後一艘巨型油輪也安靜了,兩…橙色光芒灑在海面。
素光清輝裡,一條水波堪堪被破,兩人身影漸漸遠離那艘油輪,沒入無邊的茫茫水色中。
上了岸,才知道是西南的海灘,此處裡離碼頭很遠,一路上荒涼昏暗。兩人身上輕攏月華,好似披了霧紗。慕容畫樓彷彿累極了,腳步微微踉蹌,李方景怕身後有追兵,索性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挾持她快速前行。
她旗袍貼身,近乎透明,婀娜柔軟腰身便在他的臂彎裡,好似一段織錦,更似一泓清泉,涼陰陰的,緩緩流過他的手臂,伴在他的腰側。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想起了桃花釀,灼烈中帶著清香,一縷縷侵入心田,隨及填入四肢百骸。
“畫樓,你堅持一會兒,往東邊走大約半個鐘頭,便能到西郊。我家在那裡有處別苑,我們就安全了……”李方景見她身子似乎越來越軟,不免擔心道。
殊不知她並不是因為這個。
身上溼透,盛夏的夜風也是微涼的,他的溫暖卻將她攏在方寸之間。極力遏制自己,卻仍心跳甚急,彷彿誰在心旁,舞動手鼓。身子不自覺酥軟,腳步一踉,被他誤解了。
耳根燥熱,她順從點頭道:“我能堅持……”
月色葷晦,四周皆影影綽綽。似乎聽到一些不能確定的聲音,好似他的心跳。素淡夜幕,一瞬間遮蔽了尷尬,曖昧如水袖輕揚,撩撥在匆忙的腳步間。
遠處終於有了昏黃燈光。
路燈下飛蛾嬉戲,漸漸能看到房子。
慕容畫樓與李方景皆鬆了一口氣。他從一開始便在打算如何從這次鬼門關逃生,最後沒有想到,卻是用這樣的法子。
她的眉眼,越發迷離起來。
第二十五節沉
第二十五節沉
第二十五節沉
座鐘針擺剛剛敲過六下,早上六點了。天際泛白,片刻便是一片暗紅色的光澤。俞州夏日的早晨依舊清涼,晨風裡院中紫薇樹簌簌,老樹虯枝頂端,火紅繁華如雲錦,清香遠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