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些心虛,只好低頭下去捋平自己的衣角。新換的青衫,還餘有碧落薰過的木樨香…
“得了得了,”紅娘看不過眼,連忙站到自己小姐面前,好像這樣就能擋過那陣寒光,“我說杜將軍,好歹咱們小姐也畢竟為大唐出生入死,這次也算立下汗馬功勞。她身上全是血腥味,總要去洗個澡…誰知道單將軍傷得那麼重?他又不讓別人碰…哪,我可說清楚啊,可不是我們小姐要他去追那個什麼骨頭裡豬肉的………”
“是骨咄祿子默矩。”楚楚小聲糾正了一句,立見冷颼颼的一道刺來,不禁趕緊把脖子縮得一縮。果然一陣噼裡啪啦開始響起來:“君逸會無緣無故去追嗎?你知道骨咄祿子默矩被人稱作什麼?千里白骨,萬里哀鴻,說的就是他殺人的手段。不過說起來你倒是厲害,還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君逸向來持重,乃是我大唐的股肱之臣,如今卻行事如此莽撞,慕容楚楚,我是不是應該誇獎你手段果然了得?”
紅娘低聲道:“那也跟我們小姐沒關係呀,你也得去問他………”
杜長卿狠狠盯著楚楚,楚楚也緊緊盯著地面,假如………假如那個晚上什麼也沒發生就好了,她心裡一遍又一遍懊惱,如今怎麼也撇不清關係,連辯白都不敢。而杜長卿的目光,簡直叫人無所遁形
這樣也不是辦法。楚楚終於鼓足勇氣,小聲說:“我會治好他的。”
杜長卿冷冷道:“我且問你,你打算怎麼對他?”
楚楚連忙乾笑了一聲道:“不怎麼樣阿………我說,我們之間沒什麼阿,真的。”
杜長卿冷笑道:“原來如此。這對他來說倒未嘗不是好事。等他醒來,你記得把你剛才說的話給他說一遍。”站起身來吩咐道:“跟上次一樣,好利索了才能出門。”
楚楚渾身一激靈,正要說不,險些被他目光凍住,連忙擠出一絲笑來,道:“啊,好,好!”
覷得杜長卿離去,紅娘望了一眼床上人,嘆氣道:“杜將軍對單將軍,倒真是愛護有加。聽說他們多年同僚,兩家又是世家,如今他舊傷剛好,又添新傷,也難怪他…”
望著低頭不語的楚楚,複道:“我不明白,小姐到底為什麼不肯說起來你也不是不喜歡她,還和他他可是以童身侍寢的—”楚楚驚得一把跳起來捂住她嘴巴,滿臉飛紅,連忙環視左右,低聲道:“胡說什麼?”
紅娘揮開她的手道:“我都檢查過了,你還打算瞞多久?叫我說,單將軍年少英俊,溫文爾雅,又是名門之後,怎麼看叫人怎麼喜歡,哪裡不好了?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這樣可不像將軍的女兒。反正你也不會只娶一位夫郎,難道還怕將軍府不夠大嗎?”
楚楚緩緩道:“娘娘是娘娘,我是我了…”微微一笑,卻吟出一首詩經來: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
然後輕聲對紅娘道:“人間情愛,大略總是很好的,但是一旦投入,歡樂和痛苦,簡直分不清哪種更多一點。人生一場,何必徒增煩惱?你總說我不懂,我也覺得,看著這種感情,終歸好像有點隔膜。我既然不懂,若娶了懂的人,不是徒然叫他們痛苦?”
“不過,”她微笑對紅娘道,“我已經答應將來會娶阿牛。雖說他什麼都不是,但是他對於我,好像是空氣,已經習慣了,可能是我吃慣了他做的菜而且他,決不會強求我什麼。既然他非覺得這樣好,那我倒是也沒有辦法。終歸他是個男人,不能像你們那樣守在我身邊,總要有個身份,也方便一點。至於其他我絕不會再娶夫郎了。”
紅娘輕聲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兩人俱陷入深思裡,都不再說話,沒有發現,床上人微微動了一動,垂在床塌的手,已在床沿留下一個極深的印痕。
楚楚這次搬到單君逸帳中,倒是不得不為之的。他的刀傷極深,幾可見骨。頭晚上就開始發高燒,人也是有時糊塗有時清醒。偶然醒來時,見得楚楚在身邊,滿臉憂色,笑道:“三弟何必擔心,二哥倒覺得這種日子,比神仙還好。若不是怕你累著了,二哥寧願這輩子都不要醒了。”正好杜長卿走來探視,聽得這句,目光恨不得將楚楚戳出兩個洞來。
他清醒時提要求:“看來二哥這次好像在劫難逃。既然如此,三弟別給我看這張假臉。本來就難得看到,這次趁機多看幾眼,反正你也不出去…到黃泉路上,還可以有個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