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與別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著的時候,萬一遇上那種特別的情況,一身冰冷如鐵,又沒氣出,人家多半會以為身邊躺了個死人。
遇上個膽小的,嚇走了也沒什麼。
大不了暈在那兒,等冥王來再將她搗鼓搗鼓,也就完了事。
就怕遇上個重感情,又捨得破費錢財的,好心給她收收屍,送送火葬場,可就麻煩大了,所以虛長到二十四,還是孑然一身。
按理子言該被燒死在那場大火中,但沒親眼看見他死去,總是心有不甘,存著一念想頭,或許他得以逃生,又或許如自己一般,用另一種方式存活在這世上。
向冥王問過,回去偷她的身體的時候可有看見子言。
冥王將手一攤,說當時只顧著儘快將她的屍體偷出,並沒留意其他。
無憂離開時,明明看著子言是抱著她的,冥王要偷她的屍體,就得在他懷中把她挖出來,如何能沒留意到?
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問得急了,冥王便跟她擺出輪迴之道,說她是已死的人,不該再過問前世之事。
再被她逼得急了,就嚇她說,如果再問就將她送去孟婆那兒,灌她兩大碗孟婆湯,讓她將子言並著其他往事一起忘得乾乾淨淨。
無憂固然想知道子言是生是死,但他生也好,死也罷,都是不能再見的。
而與子言一起四年的記憶,對她而言甚過她的性命,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最終是屈服在冥王的鬼威之下,口中再不提‘子言’二字。
冥王看著這模樣的她,心反而軟了下來,去買了許多冥紙來,堆到她面前:“我真不知他是生是死,不過那情形,你也看見了,多半是活不了的,去給他燒點紙吧。”
還只得六歲的她,瞟了那堆冥紙一眼,連手指都沒去碰一下,抱著膝蓋縮到床角怔怔出神,她不承認他已經死去,往後的十八年,她的忌日,都會朝著她認為西越皇宮所在的方向,望上一夜,但沒為他燒過一張紙。
冥王沒帶過孩子,第一次知道小孩子會這麼讓人頭痛:“你們一起不過短短四年,何必如此。”
她抬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從她知道世事起,便身在無人問津的冷宮中,身邊只有一個他。
姨娘固然疼愛她,但姨娘那時肩負著西越與別國間的外交,又終是嫁了的人,嫁的還是北齊的靖王,平日也是西越住住,北齊住住,並不能時時在京中照看著她。
一旦遇上姨娘不在京中,宮女經常一兩天才給他們送一次飯,而且送來的飯菜常常是餿得吃不得。
她餓了,偷偷去採果子,打野兔烤給她填肚子的只有他,如果運氣不好,打到的山雞太小,他就會自己餓著,卻逼著她將小山雞吃光。
小時候長個子太快,頭一年的衣裳,第二年便再也穿不上,天氣轉了涼許久,都不見送新的冬衣來,他就會把自己的衣裳收拾著給她穿,而他自己卻仍穿著夏天的單衣。
在她面前,他總說不冷。背轉身,他認為在她看不見的時候,就會偷偷搓著胳膊驅寒。
她摔了,他從來不扶她,叫她自己站起來。那時她委屈,她哭,但後來大了才明白,他是不要她嬌氣。
在別人看來短短的四年,對被冷落在深宮中的他們是何等難熬,沒有他,她早就夭折在宮中。
冥王,一個冥界的能活個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怪物,如何懂得這些……
“郡主,你怎麼了?”千千推了推她。
“呃,沒事。”無憂的思緒被千千喚醒,撥出口氣,垂下長睫,掩去泛潮的眼。
後來她雖然知道自己死了,但仍惱冥王將她和子言分開,沒能讓她和子言死在一塊,所以許久都不曾搭理過他,於是他的字,她從來沒有叫過,以至於到後來連他的字也忘掉了,對她而言,冥王就是他的字加身份。
或許子言的生死,尋個機會問問姨娘,能最快的得到結果,但她一直沒問出口,因為她害怕連心裡存著的那一念想頭,都沒了。
後來無憂想向平陽公主打探的念頭被一件事扼殺在腹中,這是後話。
“郡主,你說牡丹花為什麼想要嫁鳳止?”
“那個鳳止家世如何?”無憂雖然對牡丹花不感興趣,但也想借著這些與自己無關的八卦散去心裡的鬱積。
“聽說只是一家農戶的兒子。”
“長相如何?”無憂接著問。
“沒聽見傳言美或醜,怕是平凡。”千千茫然搖頭。
“那她就是純屬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