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坐於正中,聽得身邊葉姑姑悄聲介紹:“這便是皇上親封的尚儀了。”
她命那少女起身,細細打量了一回——
她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清秀稚嫩,一身絳色朝服,更顯得肌膚如雪。
她並不如一般嬪妃畏縮,站定之後,抬眼迎上太后——
那雙眼,清澈見底,毫無平時見慣的諂媚與畏懼,瑩潤中,透出颯爽的精幹。
果然盛言不謬!
太后暗讚一聲,知道眼前女子,乃是憑自身本領立足,亦是皇帝倚重的親信,與座中這些閨秀,殊然不同。
她笑道:“我們的紅線隱娘(注)來了!快快坐下,讓我這老太婆也瞧個真切!”
葉姑姑親自給她布了席位,這樣的殊榮,讓妃嬪們為之側目。
晨露面色恭敬,在太后的犀利注視下,更顯真摯:“承蒙太后看重,微臣實在惶恐,怎敢跟娘娘們並坐?”
太后看她不逾本分,心中更是看重:“不妨事,你坐到兩位娘娘身後便是!”
宮人們端來几案,置於周、齊二妃身後,除去規模略小,其餘都一模一樣。
後宮嬪妃嘴上不說,心裡卻是雪亮——這二位娘娘脾氣甚大,又都眼高於頂,這番讓一個微末女官坐在身後,心中定然不喜。
太后這般作為,是有意,還是隨興?
出乎眾人的猜測,周、齊二妃臉色如常,並沒有絲毫不悅,齊妃甚至在晨露落座時,讓侍女遞給她一隻靠墊。
有好事者不禁咋舌,這位尚儀的面子,真是大得異乎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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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貴妃壓根沒考慮到甚麼面子,她對耳邊的嬌聲軟語充耳不聞,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這是太后慈寧宮,並非她自小長大的沙場營帳,可是,她卻隱隱感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凌厲悽烈之氣,直衝天寰。
是誰?
生出這樣重的殺氣!
她袖中雙手緊握,雪膚之上,竟生出一層小疙瘩——這是武者的第六感,面對絕世高手時,自然而生的寒意。
她環顧四周,沒有任何發現,正要暗笑自己幻覺,她嗅了嗅,眼中閃過驚駭——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這衣香鬢影之間,人的嗅覺,彷彿失去了作用,只有她,是個例外。
身為周浚之女,她輾轉生活于軍中,鮮血的味道,早成她記憶中最重的一份。
是誰?
在這繁華若夢的輝煌夜宴中,流出了,這淡而隱晦的,鮮血……
齊妃也有些坐立不安,她偷偷斜眼身後,以眼角餘光,窺視著晨露。
對這位尚儀,她是一百個佩服——晨露不記前嫌,在她驚惶無助之時,暗中給她支招,讓皇帝的寵愛,重新回到身邊。
猶記得前日,芙蓉帳暖,深夜纏綿之後,元祈對她親口笑道:“你這個小辣椒性子,還真是改不了了,不過,怎樣也是真性情……”
這且不說,還有自己的父親齊融,經過晨露幾句點撥,立即改了策略,不僅與周浚關係緩和,她還聽御書房當值的捎過話來,今晨皇上見了父親的奏摺,讚道:此真老成謀國之言!
這樣一位運籌帷幄的奇女子,自己此刻,卻對她隱隱生出恐懼。這種恐懼,彷彿是,幼年時候,在廟廊深處,見到的幽深鬼影……
這位尚儀,她微笑著,態度恭敬的無懈可擊,如此的完美,卻隱隱,讓她覺得不真實。
這讓齊妃想起,幽幽月光下,冽嘴甜笑的森白人偶——
對了!就是這個感覺!
器妃悚然而驚,她繼續偷瞧著身後,全身都沁出冷汗——
要論察顏觀色,誰又能比得上,自小家中便有十幾個姨娘的她呢?
晨露眼神清澈,儀態沉穩,正含笑聽著太后說話,那笑容真摯,齊妃卻覺得不寒而慄——
朝服之下,那彷彿是被一張雪白人皮蒙著的,微笑著的,鬼魂……
此時日光已然全消,殿內雖點了兩排燈燭,卻更顯昏暗,重重低垂的帷幕被風吹拂,輕輕顫動,長長黑影如水一般流淌,在地下形成張牙舞爪的形象——
這肅穆大殿,在此刻,竟如同森羅鬼蜮一般!
四周的輕聲笑語,齊妃也不能聽見,她汗出如漿,輕輕呻吟一聲,頹然伏於几案之上。
“齊妃娘娘,你身體有恙嗎?”
少女清冽的問話,從身後傳來,齊妃回身望去,只見晨露一如往常,剛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