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說的這麼回事!就拿‘美利堅訪華代表團’入覲一事來說——看到美國人蒙准入覲,我離京的時候,英、法、俄、荷四國公使,已群起鼓譟,要仿美利堅例,覲見皇上,面呈‘國書’,這件事情,沸反盈天的,現在還不曉得鬧成什麼樣子了呢!”
李鴻章大大一怔,面色變得極其鄭重:“這可是大大的熱鬧了!”
*(未完待續。。)
第六十三章 天子正衙
周馥曉得,李鴻章何以說“這可是大大的熱鬧了”。
泰西諸國公使,請求覲見大清皇帝,本身並不是什麼問題,之所以一直不能成事,關節在於禮儀。
這個行禮如何儀,從乾隆朝的英使馬嘎爾尼開始,一直扯到咸豐八年的《中英天津條約》,總算扯出個名堂來了。
周馥說道:“有一幫子人——數目還不少,對洋人不行跪叩禮,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美利堅也罷了,那是‘血盟’;英、法、俄、荷四家,算怎麼回事?主人不願見面,你打上門來,強求主人延見,那不是‘惡客’嗎?”
頓了一頓,周馥微微苦笑,說道:“可是,有《天津條約》在那裡擺著,美國人又開了個頭,英、法、俄、荷四家,理直氣壯,這一次,想矇混過去,恐怕不大容易。”
李鴻章說道:“玉山,你等我一等。”
言罷,站起身來,掀開袍子,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開啟了一個大大的櫃子,尋了一小會兒,找出一份檔案來。
“這是《中英天津條約》的抄件。”
李鴻章回到座位,開啟檔案,一眼掃去,便找到了要找的:“是第三款——嗯,‘英國自主之邦與中國平等,大英欽差作為代國秉權大員,覲大清皇上時,遇有礙於國體之禮,是不可行。’這是說,英使覲見咱們的皇上,不按中國的禮儀,不行跪叩禮。”
說完,將檔案遞給周馥:“玉山。你也看看。”
周馥接了過來。注目片刻。說道:“爵相,這後面還有一句,‘惟大英君主每有派員前往泰西各與國拜國主之禮,亦拜大清皇上,以昭劃一肅敬。’這是說,英使拿覲見他們本國和泰西各國君主的禮儀,來覲見咱們的皇上——就是行單膝跪禮了。”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一句只說‘泰西各與國’。沒提到英吉利本國。”
周馥微微一怔,定睛看時,果然如此。
“這,難道是……”
李鴻章點了點頭,說道:“恐怕就是這麼回事——英使覲見他本國的女王,自然行單膝跪禮;覲見‘泰西各與國’,未必都行這個禮儀,有的‘與國’,說不定鞠個躬就完事了。”
周馥“嘿”了一聲,說道:“就是說。英國人暗地裡打的主意,是拿鞠躬禮來對咱們的皇上了!”
他想了想。再開口,聲音裡已帶出了不忿:“《中英天津條約》是桂燕山籤的,這個差使辦得……”
桂燕山,即桂良,恭王的岳丈,原軍機大臣,年耆榮休,關卓凡進軍機,就是接他的位子。
李鴻章嘆了口氣,說道:“平心而論,也實在怪不得桂燕山——《中英天津條約》本就是一條緩兵之計,籤的時候,朝廷就沒有打算認真履約。不然,兩年後,咸豐十年,怎麼會再次跟英法大打出手?”
周馥說道:“咸豐八年籤《中英天津條約》的時候,咱們吃的虧,其實還不算大;但咸豐十年,輸的可就慘了!以致文宗出狩,最終熱河升遐!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李鴻章從鼻孔中透出氣來:“這個世上,哪有後悔藥可吃?”
頓了一頓,問道:“這個事兒,我是說,英、法、俄、荷四國公使請求覲見的事兒,‘上頭’——軒王那裡,是個什麼意思?”
“‘上頭’的意思不清楚——大約也得看軒王的意思吧?至於軒王,只說過一句,‘稍安勿躁,必有切實答覆。’”
李鴻章微微一笑,說道:“說句不大恭敬的話,這個麻煩,是軒王自個兒惹出來的——他如果沒把美國人放進來,英、法、俄、荷,也不會如此來勁兒。好吧,讓咱們瞅瞅,咱們這位新晉王爺,到底如何收這個篷?”
“對了,”李鴻章說,“美國人已經覲見過了,情形經過如何呀?這兩百多號人,什麼地方才鋪排的下啊?”
“乾清宮。”
李鴻章不由輕輕“哎喲”了一聲:“紫禁城?!天子正衙?!”
頓了一頓,忍了一忍,還是沒有忍住,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個世道,真正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