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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部分

些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才好?

關卓凡自己給自己斟了半杯酒,微笑著說道:“痛快——博川,這些話,從美國回來以後,我還沒有對第二個人說過。”

文祥定了定神,低聲說道:“貝子以腹心語我,文祥也非草木之人。”

他略略沉吟。說道:“不過我想。貝子是過謙了。咱們打了勝仗。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咱們是還比不上人家,所以才要興辦洋務,奮起直追。”

關卓凡一字一句地說道:“照現在這麼辦法,咱們和人家的差距,只會愈拉愈大。”

文祥愕然。

關卓凡說道:“事情是人做的,是依憑著制度做的;六部九卿,翰詹科道。督撫藩臬道府縣,咱們這班人,這個制度,銀子砸下去,大約也造得出槍,造得出炮。但是人家的槍打得到一千步外,咱們的只好打到五百步;人家的炮摧堅折銳,咱們的只好炸膛——博川,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這番話把文祥繞得有點暈了。因為“咱們”現在其實還不大“造得出槍。造得出炮”,是否好說:造出來之後。便“只好打到五百步”,“只好炸膛”?

但關卓凡只是“設問”,並非真要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人家十兩銀子就能造出一支槍來,咱們得二十兩銀子——還沒有人家的好用!這二十兩銀子,倒有一半進了主事人的口袋!”

關於銀子的去向——這是實情。不僅造槍造炮,在中國,造什麼,買什麼,大致都是這麼個情形。

文祥默然。

關卓凡說道:“博川,我總在想,如果這造槍的錢都拿來造槍,不走到別的地方去,咱們大約也能花十兩銀子就造出一支槍來,說不定還和洋人的槍一般好用,你說是不是呢?”

文祥不能不點頭。

關卓凡說道:“如果咱們富得流油也就罷了,偏偏窮的很!你也是當家的人,知道朝廷的家底兒。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攢下一點本錢,如果都這麼個花法,能辦成什麼事情?”

文祥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貝子爺說得是。”

關卓凡說道:“還有,正因為錢少,所以更得花在刀刃上。博川,咱們倆都是旗下的,沒有什麼可忌諱,你說,朝廷每年最大的一筆支出,花在什麼地方了?”

文祥長嘆一聲:“將養八旗。”

關卓凡說道:“八旗是國本,這話不錯。可咱們的八旗制度,是在鞏固國本還是動搖國本?國家一年的收入才多少?就要花差不多兩千萬兩銀子,養一堆廢物,提不得筆,抓不得槍,不耕不織,不事生產,只會趴在國家的身子上吸血,等到把國家的血吸乾了,沒血可吸了,怕就要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文祥是第一次聽到對八旗制度如此誅心的話,雖然知道關卓凡說的是對的,可還是難免驚心動魄。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這個關卓凡,他想做什麼?要改革八旗?那可是粉身碎骨的事情!

文祥心潮起伏,關卓凡已換了話題:“我打勝了仗,進京報銷軍費,卻得在戶部一班蠹吏那裡先挨一刀——博川,這個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文祥臉上顏色微變,低聲道:“是,我知道。”

關卓凡緩緩說道:“誰都知道,誰都當做不知道——一切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博川,你不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文祥的臉上陰晴不定。

關卓凡說道:“六爺辦洋務,用心怕不是好的?可用的還是這班人,依憑的還是這個制度,辦出來的洋務,我只怕表面光鮮,裡邊還是老朽,中看不中吃,人家一記狠拳,就要塌掉的!”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文祥聽得很不舒服。恭王辦的洋務,畢竟起步沒多久,怎好一棍子打死?何況,自己也是參預其中的有力者,自我否定,怎會願意?可他已經不知不覺開始接受關卓凡的觀點,心情矛盾,只好緘默不語。

關卓凡說道:“博川,我跟你說一件事情。這是我在上海的時候聽說的。是咱們江南的兩位官員的対唔——當然是託名而作,不然內室私談,怎麼會公之於眾?咱們也別管這兩位是誰,一個叫甲,一個叫乙吧。”

文祥豎起了耳朵。

“甲說:‘京中來人所云,都門氣象甚惡,明火執仗之案時出,而市肆裡乞丐成群,甚至婦女裸身無袴。民窮財盡,恐有異變,為之奈何?’

“乙說:‘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馴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風氣未開,若非抽芯一爛,土崩瓦解之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