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杭州的李秀成,做出的回應則是:於正月六日,傳檄東南各地,宣佈天兵即將掃蕩上海,號召朝廷的官兵識時務,順大勢,投誠保命。
這一下,戰鼓擂響,再無緩衝的餘地。於是租界的領事團與上海方面協商,由英國領事麥華陀、法國領事愛棠、美國領事查爾斯、艦隊司令何伯,再加上上海道吳煦,組成了一個“中外會防局”,協調上海的保衛事務,同時按照軒軍的要求,開始實施堵塞閘橋拱洞、清除黃浦江面船隻等一系列行動。而圖林所統帶的親兵,亦開始在關卓凡的縣衙之外設立武裝崗哨。
大戰當前,城裡不免人心浮動,各式各樣的傳言都有。關卓凡忽發奇想,在管錢糧的秦師爺底下,增設了一個專管戰事文告的委員,叫做“宣傳委員”,每日裡寫出文告,由書辦複寫成數十張,貼在街頭巷尾,大意無非是說官兵如何威武,長毛都是渣渣。雖然不脫官樣文章的本色,但百姓每日都有新的文告可看,居然頗得安定人心的成效,算是佔領了第一線的輿論陣地。
另一件讓他掛心的事——電報的架設,終於完成了。電報房一共三處,一個設在縣衙之內,一個設在泗涇丁世傑的中軍,一個設在周浦洋槍隊的營地裡。當卞寧把機器除錯好,親自將“上海安靜,一切如常”這八字譯成英文,拍發出去的時候,站在他身後的關卓凡,隨著電鍵悅耳的嘀嗒聲,臉上露出了這些天裡難得一見的笑容。
關卓凡心裡想的是,哪怕就只有這一項功績,自己也不枉了到世上走了這一遭!
他發出了中國的第一份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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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月十六,防務上的各項準備大致都已就緒。從前方傳來的訊息來看,太平軍一共兩路,一路發自杭州,一路發自蘇州,都已經開始向上海逼近,但主攻的方向卻還不能確定。就在這樣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中,姜德忽然帶了七八個人,騎著快馬,穿過租界,從北門進入上海城,一大早便來倒縣衙求見關卓凡。
“姜德?”關卓凡聽了圖林的稟報,不由一愣,“請他進來!”
“卑職參見關老總!”五品的武官姜德,毫不猶豫地給身穿七品文官服色的關卓凡請下安去。
“起來。”關卓凡對李恆嵩的這個部下,格外假以辭色,親自扶了起來,“果然是英氣勃勃,難怪李大人把這一支精兵交給你來帶。”
“卑職不敢當老總的誇獎。”姜德在這位初次見面的“關老總”面前,還有一點拘謹。
“北線的軍事,想必都已經部署好了,你趕了來,一定是有什麼急務要跟我說?”
“是,李大人和卑職的兵,都已經進了嘉定城。今天早上,卑職卻收到一個訊息……”姜德頓了頓,眼望圖林。
“無妨,你說吧。”關卓凡做了個手勢,“這是我的親兵隊長,圖林。”
“是,”姜德向圖林點頭致意,接著說了下去。
這個訊息,頗為驚人,說松江府裡,一位叫佘大銘的城門守,意圖作亂,接應李秀成。
“有這樣的事?”關卓凡大吃一驚,“你從何得知的?”
“佘大銘的手底下,有一個他信任的把總,叫做孫開枝,是卑職的小同鄉。他昨天得知了這個訊息,不敢告訴別人,連夜趕到嘉定來見我的。李參將說,這件事很大,讓我帶了孫開枝一起,來見關老總。”
“人呢?”
“等在衙外面。”
“傳他進來!”
等到把孫開枝帶進來一問,才知道事情確然無疑。佘大銘是廣東人,有一個哥哥,曾是劉麗川的手下,小刀會起事的時候,死在了官軍的手裡。他冒籍福建泉州,算是躲過了後來的清查,一直在官軍裡面當兵,一直升到了松江府城門守的職位。這一回,覺得長毛勢大,一定能贏,於是跟手下的幾個親信密謀,要在長毛搶攻之時,開門獻城。
“姜德,你跟吳道臺說了沒有?”
“沒有……李參將說,吳道臺也是廣東人……”姜德嚅囁著說道。
關卓凡失笑——李恆嵩也太多心了。若是說吳煦知情,那是決不會有的事。
“那個佘大銘,他守松江的哪個門?”關卓凡問孫開枝。
孫開枝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顫聲說道:“西門。”
西門,那正是面對杭州方向的門。
“他管著多少人?”
“親信的,只有一個副城守,一個把總,還有……我。”孫開枝垂頭喪氣地說,“手下一共是八十多個兵,要說跟他格外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