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進屋坐定。剛才等候的時候,他已經留了心,大略觀察過李恆嵩的兵,結果自然是在心裡大搖其頭。“我這一趟,是來聽李大人的吩咐,看看這一次上海的防禦,該怎麼樣佈置。”
李恆嵩聽了這話,看了關卓凡一眼,笑了起來:“逸軒,明人不說暗話,你這一句,怕是言不由衷吧?”
關卓凡亦微微一笑,問道:“何以見得我是言不由衷呢?”
“我不大會繞彎子,就直說吧。上一回長毛攻上海,我接連敗了兩陣,打得很不成樣子。如果不是上海缺兵,恐怕早就被撤職拿辦了。”李恆嵩苦笑道,“我是戴罪之身,現在上海地方上的那些人,都拿我瞧不起,這我也知道。我雖然是三品的參將,但你的身份,我心裡有數,說句實話,即使‘大人’的稱呼,也請你不必再提,省得將來大家尷尬,若是你看得起,則叫我一聲‘靄堂’足矣。”
這一番話推心置腹,說得極是坦誠,關卓凡對自己那點彎彎腸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語氣也變得很誠懇。
“是,靄堂兄。在我想來,這次的上海一戰,長毛人多,官軍人少,總要靠咱們兩個同心協力,才可以有所作為。”
“我又何嘗不知?這一戰若是打贏了,不說立功,起碼可以將我上一仗的過失抵消;若是打輸了,則萬事休提,我大約也只有死路一條!只不過……”李恆嵩搖了搖頭,“我帳下的這些兵,想必你也看見了,疲弱已久。若不是你替我請了兩萬銀子的軍餉,恐怕連現在計程車氣都沒有,裝備又差,到時候能打成什麼樣子,真心說不好。”
“靄堂兄絕不是尋常人物,”關卓凡要捧一捧李恆嵩了,“三品參將,獨當一面,那一定不是幸致,非有過人的本事不可。現在這樣的局面,大約是受了糧餉之累?”
這句話說到李恆嵩心裡去了,長嘆一聲,說道:“一文錢難死英雄!逸軒,不瞞你說,當年本省的學政張芾,亦曾誇我‘殆非尋常行伍中人,他日必為國士’——”
李恆嵩是長洲人,在陽澄湖邊長大,家裡世代為裁縫。普通人家的孩子有這一門手藝,便是最好的生存之道。然而,李恆嵩卻打死不肯繼承父業,當面對父親說“男子漢當以長槍大戟建立功名,怎能操刀尺針線!”,把父親羞得臉紅耳赤。
後來,李恆嵩奮力讀書,考取了監生。當年青浦劉麗川率領“小刀會”作亂,江蘇巡撫許乃釗率川勇前往鎮壓,血氣方剛的李恆嵩不知哪裡得到了訊息,連忙離開家鄉,跑到了許乃釗的隊伍裡。也許是從小受陽澄湖風浪的磨礪,養成了膽大、勇敢、不怕死的性格,他動作靈活敏捷,驍勇善戰,破城之時,首登青浦城門,事後,被賞以六品軍功。由此開始,在軍旅之中大小數十戰,漸漸積功升至三品參將。
“現在不靈了,打大仗,光靠意氣不行,光憑一百幾十個鐵桿弟兄也不行。”李恆嵩苦笑道,“說來慚愧,我這三千多人,欠餉日久,早就散了。我自己的心氣兒也沒了,混日子罷了,訓練也荒疏得很。”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怪不到靄堂兄身上,只不過……”關卓凡沉吟了一下,接著說:“恕我直言,什麼地方都是有好有壞,總不能說,三千人裡頭連幾百個能打的都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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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作亂 (二更)
到了年二十九,城中的各衙門才開始封印,好歹也算過了一個年。只是這個年,過得不安生,杭州和蘇州兩個方向的太平軍,都已經有異動的訊息傳來,於是無論軍隊還是地方上的官員,都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這是關卓凡穿越以來,在這個年代所過的第二個新年。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熱河的馬隊營帳裡跟大家喝酒,如今卻已身在戰雲密佈的上海,把方圓百里的安危挑在肩上,難免有恍如隔世的感慨。
“同治”的年號,雖然早在兩宮太后垂簾聽政之時便已定了下來,但直到過了年,入了正月,才算是正式啟用,所以直到現在,才叫做“同治元年”。
軍事上的佈置,仍然按關卓凡上回跟李恆嵩所說的,以華爾當南線,以李恆嵩當北線,以丁世傑當正面的西線。官軍各營和地方上的團勇,都在抓緊最後的時間,厲兵秣馬,加固城防,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租界裡的洋人,亦感受到太平軍的壓力,由正在“天京”訪問的一艘兵艦艦長賓漢,向洪秀全提出照會,虛張聲勢地恫嚇“不要愚蠢到進攻上海”,結果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