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他一個人,是他跟他的老師,工部局的總董麥都思爵士,一起完成的。”關卓凡說道,“這是中國第一本翻譯過來的聖經,那時候,他們還在一家書館裡,叫做墨海印書館。”
“既然是利先生翻譯過來的,那一定是好書了?”
“拿來比照著學學洋話,不是不可以。”關卓凡搖著頭說道,“不過若是沒有人指點,則不必去強解裡面語句的意思。”
“怎麼呢?”扈晴晴不解地問。
“這是別人的教義,精深奧妙,一個不小心,會跑偏。”關卓凡一臉鄭重地說,“長毛那個洪秀全,就是錯解經文,結果如何,你們都看到了。”
扈晴晴嚇了一跳,跟婉兒對望一眼,小聲說道:“這麼厲害?”
“就拿你問我的那句話來說吧,”關卓凡拿起一本書,在手裡隨意翻著,“也有這麼說的——別人打你的左臉,就把右臉也轉過來給他。意思是說,以德報怨,以愛化仇,被打的人反而很高貴,那個打人的人,才是懦夫。”
解釋得很好,扈晴晴和婉兒一齊點頭,都是一副聽懂了的神情。
“你們覺得自己懂了,是不?”關卓凡微笑道,“這是‘新約’裡面的話,可是在‘舊約’裡面,還有另一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傷還傷,以打還打!你們想想,該聽哪一句?”
方才還在點頭的兩個人,又弄糊塗了,茫然看著關卓凡。
“所以我說,你們學歸學,話裡的意思,不必去推究,更不要去當真。”對於這一點,關卓凡確實有他的擔心,特別是婉兒還年輕,不要稀裡糊塗地上了船。
“那是說,這裡面的話,一句也信不得了?”扈晴晴小心翼翼地問道。
“信得信不得,那也難說得很,不過書裡面的意思,往往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關卓凡微微一笑,指著書頁,意味深長地說道,“比方說後面的這句話——‘若是有人拿去你的外衣,也不要阻擋他拿你的內衣’,你們兩個,是聽還是不聽呢?”
扈晴晴和婉兒一齊騰地紅了臉,婉兒更是幾乎把頭埋到碗裡去了。
關卓凡見她兩個受窘,倒有些不忍心,笑著岔開一句:“學洋話是好事——婉兒,過兩天我來考你,看看你到底學得怎麼樣了。”
“嗯。”婉兒看看姐姐,輕聲答了一句。
一頓飯吃完,婉兒便幫著進來的丫鬟一起,把碗筷收了去。過了一會,又提了一壺新泡好的茶,替老爺和姐姐斟上,這才抱了那兩本書,跑回東廂去了。留下關卓凡和扈晴晴兩個,坐在桌邊,一邊喝茶,一邊扯些閒話。
這樣的時刻,閒適而溫暖。關卓凡望望四周,覺得這間正廳,倒與京城裡的大宅,有幾分相似。不知白氏和明氏,此時又是不是正坐在一起,飯後閒嗑?
對於扈晴晴,他確實是像羅太太所說的,打算做一個“兩頭大”,放在上海,跟京城裡頭兩不相見。然而再想一想,這又未必是一個長局,終不成自己這一世,永遠這樣跑來跑去?
這樣一想,便在心裡盤算,要不要把“關家大宅”之內的情形,多少說上一說,在扈晴晴這裡敲敲邊鼓。萬一哪一天要住到一起去了,若能琴瑟和諧,何嘗不是美事?
“晴晴,再過十幾天,等上海的事情辦得差不多,我大概就要回京去請訓了。”
“嗯,我替你看家,等你回來。”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扈晴晴自然而然地說。
“說起來,我在京裡住的地方,叫做……”
“我知道,關家大宅嘛。”他還沒說完,扈晴晴便笑著接過了話頭,“還有兩位嫂子一起住!”
關卓凡心想,我倒把張順這個混賬東西給忘了。雖然不信張順敢把自己跟嫂子的那點事透露給扈晴晴,不過做賊心虛之下,看了扈晴晴一眼,見她仍是一副笑靨盈盈的樣子,才算放下心來,盤算著該怎麼開這個口。
“對,對,不過我那兩個嫂子的情形,有點兒……呃……有點兒不同。”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大哥已經故去幾年了,另外那個嫂子明氏,也是守寡多時……”
“我懂的,”扈晴晴低聲說道,“我一向敬重她們。”
你懂的?關卓凡大喜過望。到底這些話實在是不好出口,怎麼說都說不圓,現在扈晴晴有這樣的表示,那就免去了自己這一層尷尬,真是賢惠已極。
“真是委屈你!”關卓凡感動地說,“畢竟以後若是我內調回京,總是要帶你回去的,免不了要住在一起。若是這些話不預先跟你說明白了,到時候見了面,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