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麥都思、金能亨、雅克以外的上海租界工部局的董事們。
還有各國駐上海的領事,包括老朋友美國領事查爾斯。
以及江蘇、上海其他的四品以上的官員,和身上有功名的本地士紳的代表。
關卓凡翎頂輝煌,沿著踏板緩步而下。
碼頭上迎接的〖中〗國人,包括入了籍的華爾,呼啦啦一片,跪了下去“恭請聖安”。
欽差大人微笑著說“聖躬安”。
地上的人們呼啦啦站了起來,挽起了馬蹄袖。稍待片刻,又呼啦啦一片,重新打下馬蹄袖,跪了下去“給貝子請安”。
折騰了兩輪,總算行完了禮,關卓凡和站在一邊的外國人一一握手,相互致意。
關卓凡囑咐趙景賢,一切接風洗塵的虛huā樣,全免。
明兒一早,咱們就開始辦正事。
今天剩下的時間,是我自個的,畢竟,我是個遠遊歸家的人。
關卓凡上了大轎,上海縣衙役開道,近衛團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向清雅街原巡撫衙門而去。
進了清雅街,在原巡撫衙門前落轎,張順已經帶著下人在門口跪接。
關卓凡笑著撫慰了一兩句,心思早已飛進了二門。
進了二門,兩位麗人已經在階下候著了。
扈晴晴深深地福了下去。
楊婉兒卻只微微地一福。
因為,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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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有話問你
說走咱就走,關卓凡前,翁同龢後,打轎往倭府而來。
到了西江米巷倭府,關卓凡下了八抬大轎,抬起頭來,見所謂“倭府”,不過一個一進的小小四合院,門漆黯淡,牆上泥灰剝落,磚頭都露了出來。
關卓凡大出意料,心中不由嘆息:這個倭艮峰,雖然衛道守舊,卻真正是一清如水!
倭府僕人見居然是關貝子親自登門,嚇一大跳,趕忙進去通報。
關卓凡對翁同龢笑道:“叔平,咱們自個進去,不然倭艮峰老天拔地的,還得出來迎咱們。”
說罷抬腳進了倭府,翁同龢只好跟著進來。
關卓凡說的沒錯,剛進院門,便見鬚髮皓然的倭仁,從正房內掀簾出來,踩著碎步,氣喘吁吁地奔下臺階。
關卓凡趕緊走快幾步,在倭仁撩袍準備下跪的時候攔住了他,說道:“艮老,你是老前輩,我還年輕,這個禮可當不起!”
但倭仁那肯“廢禮”?到底紮紮實實地請了安。關卓凡竟不受他全禮,長揖到地,還了半禮。然後攙著倭仁的手,一起走進了正房。
老倭仁如芒在背,渾身的不自在。
賓主坐定,關卓凡見四壁蕭然,暗暗點頭。
略抿了一口茶,關卓凡說道:“我和叔平新領了‘弘德殿行走’的差使,驟膺艱鉅,深恐力有不逮;艮老士林宗鏡,久任帝師,特來請益。”
如果只有翁同龢一人。倭仁一定長篇大論,而起頭的又一定是“辨學術當恪守程朱,以外皆旁蹊小徑,不可學也”。這個“旁蹊小徑”。自然是陸九淵、王陽明,於是便開講“朱陸異同”。
接下來,還會誨人不倦,要翁同龢“端莊靜一”、“涵養本源”、“察幾慎動”、“克己復禮”,等等。
可關卓凡在座,倭仁能說什麼呢?難道說。這個“兵事、洋務”,泯滅華夷,教壞皇帝?
倭仁只會發“議論”,其實並不善“言辭”。現在被關卓凡堵在家裡,情形彷彿同文館一役,被恭王“請君入甕”一般——他還不曉得,恭王的“請您來做”,其始作俑者,就是面前這位關貝子。
憋了半響,老臉都快憋紅了。方才訥訥地說了幾句,言不由衷,自個也不曉得自個說了些啥。
關卓凡倒也不在乎他說了些啥,一律口稱“受教”,然後向門外喊了一聲“來呀”。
貝子府的聽差掀簾而進,手裡捧著一個包裹。
解開包裹。裡面是一隻木匣;開啟匣蓋,關卓凡小小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一本紙頁泛黃的書籍來。
倭仁老眼雖花,卻也心中一跳:像是宋版書!
關卓凡將書放在倭仁面前,封面上大大的三個字:近思錄。
倭仁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關卓凡微笑道:“前幾日,得了一本宋版的《近思錄》。我想,艮老儒林領袖,理學宗師,這本書,只有在艮老這裡。才算得其所哉。”
如果關卓凡拿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