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過來,想起父親曾經教誨過她,君子以立不易方,不由得萬分慚愧,方才,她竟然起了就在這裡尋個藉口毀掉趙玉兒閨譽的心思,幾乎又要誤入歧途了,如果不是驀然聽到一聲佛號……呃,哪裡來的佛號聲?
是韋媛?
華灼轉頭望去,韋大小姐仍是坐在花亭邊閉目默誦佛號,猶豫了一下,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在韋大小姐身邊坐下,閉目一同默誦“南無觀世音菩薩”,先還有些覺得煩躁,但念著念著,心思就漸漸變得空明起來,什麼雜念也沒有了。
不知默誦了多久,忽然便有人在她身上用力推了一把,華灼霍然驚醒,耳邊便聽一個清脆的聲音笑著道:“灼兒姐姐,你這做主人的,放著客人不招待,學大表姐閉目誦佛,也是要去做姑子麼?”
華灼定了定神,便見莊靜那張粉雕玉琢般的臉蛋近在眼前,不由得伸指在她額間一點,道:“調皮,差點讓你嚇死。”
莊靜嘻嘻笑著,又伸手去推韋媛,道:“大表姐,別誦你的經了,這是在灼兒姐姐家做客,又不是在自己家中,你這樣很失禮哦。”
韋媛緩緩睜開眼,見是她,無奈一笑,道:“表妹,你這樣可是對菩薩不敬啊。”
“我才不怕,有爹孃,還有大哥二哥保護我呢。”莊靜樂呵呵的,抬頭往高樓上看了一眼,正巧莊錚也在往這邊看,她立時樂得招手高聲呼道,“二哥,二哥,快下來保護我。”
離得遠,莊錚聽不到她在喊什麼,但看到她招手的模樣,也明白是在叫他下去,轉身就下了樓。
趙仲良就早想下去了,只是礙於大家都在樓臺上聊天,他不好獨自離開,這時見莊錚下去了,便一搖扇子,道:“莊二少爺下去了,咱們也跟著去瞧瞧?”
“忙著去獻殷勤?不知道趙少爺的目標,是我家那個小表妹呢,還是華家的大小姐?”
莊錚一走,韋三少爺就沒了顧忌,嘴巴一張,冷嘲熱諷的怪話就冒了出來。
“本少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癩蛤蟆是什麼模樣的,今兒可算是長了見識了。”
趙仲良被他一語道破心思,本就面紅耳赤,再被他一諷刺,更是惱羞成怒,手中山水扇狠狠一收,打在掌心中,怒道:“韋浩然,我趙仲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三番兩次地與我做對。”
“有人心中有鬼,本少爺既然名為浩然,自然浩氣凜然,見鬼打鬼,你心中無鬼,還怕我說什麼。”韋三少爺冷笑一聲,反唇再譏。
“你……”趙仲良氣得指著他,想罵,但牢記父母平日的叮囑,不能在這些少爺面前口出惡言,免得再被人攻擊商戶出身,不懂禮儀,可是不罵韋浩然幾句,他便真成了心中有鬼了。
杜宜正在喂幼弟杜宥吃東西,才五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只懂得趴在兄長的懷裡,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四下張望,一看到這邊又吵了起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把杜宥交給杜寬照顧,匆匆上前來,道:“大家都是來做客的,莫要吵鬧起來,到時主人家面上不好看。”
趙仲良忍了氣,退讓一步,道:“杜兄,非是我招惹是非,實在是有些人說話太難聽,我羞與為伍。”
韋三少爺手裡美人扇慢條斯理地晃了幾下,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哪有什麼浩氣凜然的模樣,反倒似個絝絝子,拖著陰陽怪氣的語氣,道:“本少爺浪蕩於面,有些人浪蕩於心,去也去也,我亦羞與為伍。”
說著,就一搖三擺地走下樓臺,再不理會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的趙仲良。
“杜兄,你看他,看他……氣煞我也!”
趙仲良拉著杜宜訴苦,杜宜也無可奈何,韋家也是清流名門,雖然在淮南府的地面上,還不能與杜家分庭抗禮,但因著沉珠的美談,在方外之中,卻很有分量,而當年之世,自太祖皇帝時,就敬佛禮佛,對方外之人分外禮遇,因此韋家說話的分量,並不見得比杜家輕。
“韋三少爺是出了名的浪蕩子,偏偏韋家人卻說他有韋陀少年之風,咱們淮南府的幾位高僧都對他青睞有加,指望著韋家再出一位肉身菩薩呢,你就別跟他鬥氣了,鬧出事來,為他說情的人有的是,可誰又肯為你說情。”
杜宜是個真正溫良恭儉的性子,頗有君子之風,並不歧視趙仲良的出身,反而苦心勸他。
“肉身菩薩,就憑他,我呸。”
趙仲良在心中狠狠罵了幾句,才覺得消了些氣,然後感激地對杜宜抱拳施禮,道:“多謝杜兄寬勉。”
杜宜搖搖手,笑道:“小事而已,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