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兩次的大呼小叫,已經踩過了平陽忍耐的極限。
只見平陽神色不變的從桌案上拿起剛才遺玉把玩了半天的茶杯,手譬一揚,杯中冷掉的茶水準確地潑、在了房之舞的臉上,連帶她身後的麗娘也遭了殃,那一杯水並不多,卻恰好地花了兩人的妝容。
房之舞的額髮溼透,烏髮雲鬢的麗娘眼角沾著兩片腥綠的茶葉,原本畫的精緻的眉毛,隨著水殊的滾落,可笑的少了半邊。
第一五九章 公主明鑑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潑,房之舞頓時有些清醒,雖對遺玉有氣,但總算記起這裡還有個連她爹都要卑躬屈膝的皇家公主,只能忍下怒氣,在麗娘一句輕聲的“不要動”入耳後,也不敢去擦拭不斷從額髮上落下的茶水,只能死死地盯著遺玉。
平陽公主將持杯的手慢慢收回在膝蓋上,輕輕摩擦著杯身,看著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的房之舞同緊抿了嘴唇的麗娘,張口道:“沒規矩的東西,本宮允你開口了麼?”她側頭看向皺眉望著那堆狼狽母女的房玄齡,緩聲道:“房喬,你這女兒是掛在這個妾名下的?”
房玄齡收回視線,答道:“麗娘已是臣的妻室,小舞的確是在她的名下。”
遺玉冷眼看著在他說出“妻室”二字後,不敢伸手打理自己的麗娘臉上露出一絲難掩的喜色,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對她有幾分情在,不然如何能在平陽明擺著對麗娘母女不喜的情況下,還如此特意強調這點。
平陽聽了他的話,臉色似乎鬆散了一些,而後冷哼一聲,說:“你要抬妾是你自家的事,本宮管不著,你先同這位小姑娘道歉吧,等下本宮再說你的事。”
房玄齡應了一聲,在麗娘同房之舞緊張的神色中,走到遺玉跟前,雙手一揖,沉聲道:“這位姑娘,小女多有得罪,是我管教不嚴,在此向你賠罪了,還望海涵。”
遺玉靜靜地看著眼前離她不到兩步的清瘦中年人,聽著他道歉的話語,心中五味陳雜,按說讓著負心人這般低聲下氣地同她道歉,她應該覺得解氣才對,可眼下她除了一些爽快之外,更多的卻是替盧氏和兩個哥哥不值。
在盧氏被人欺壓的時候,得到的是他的冷落,在盧智需要人保護的時候,得到的是他的利劍相向,可對麗娘和房之舞,他卻這般迴護,憑什麼她的孃親和哥哥就可以任人欺凌,憑什麼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就偏偏受不得半點委屈,連句道歉他都要代過!
看著這已經成了別人的良人慈父的男子,遺玉稚氣的臉上掛著同年齡不符的冷漠,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上他平靜卻帶了絲探究的眼神,應道:“耳聞不如眼見,房大人的傳聞小女也聽過不少,世人都將你同杜大人齊名,一稱謀一稱斷,小女原本當你是明智之人,卻連是非清白都分不清楚,令嬡的家教真是讓小女都為之不齒,說句不怕得罪的話——將你同杜大人相提並論,平白辱了他的名頭。”
譏諷!先將他的雅號擺出來,又舉了作比較的人,再毫不掩飾的譏諷!從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嘴裡說出這番話,被外面看熱鬧的探子聽得,再傳了出去,就不只是人茶餘飯後的笑柄,而是事關聲譽的大事!
這朝中有兩類官員是專門針對人聲譽言行處事的,一類是諫官——只負責對皇室言行進行糾正,而另一類,是監察御史,雖品級低,許可權卻最廣,這群人的一項職責就是對文武百官舉止言行的肅整,有舉報和彈劾的權利。
雖然御史們大多不會沒事找事去揪著官吏們的錯處強批猛抨,但卻不妨礙一些政敵利用御史的這種權利去給對方添麻煩,或是一些為了給自身增加聲望而故意找茬的御史,這些御史或是有後臺,或是孑然一身不怕報復,總而言之,的確是讓朝中官員有些犯怵的一群人。
有時候這樣的事情一旦鬧大,更嚴重的是會被史官記錄下來,白紙黑字寫在歷史上,日後不知被多少人拿來說事,在聲譽和臉面被看得僅次於性命的時代,這種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覺,就算是皇帝也會忌憚。
其實在剛才房玄齡道歉之後,遺玉或是直接接受,或是乾脆拒不接受,那都只是個笑柄,並不會對其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她那番義正言辭又滿帶譏諷的話,已經上升到了批判的高度,絕對會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透過御史之手,拿來折損房玄齡的聲譽。
這層道理遺玉並不大懂,正是歪打正著碰到了點子上,不過就算她知道今日的這寥寥幾句會給房玄齡帶來麻煩,怕也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剛才那番話來。
“哈哈!”平陽看著極力掩飾面上的意外和苦惱的房玄齡,大笑兩聲,輕輕拍了一下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