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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部分

模樣,就不知哪裡又來了勇氣,哽著嗓子回道:

“奴婢不敢隱瞞,十三那天下午小姐從京裡回來,拿了木刻本是高高興興的,同夫人說話又吃了晚飯,晚上又寫了好一會兒字,一沾床就睡著了。半夜時候她夢裡嚇一回,奴婢還沒覺出不對,可第二天早起人就發起熱來,還不住地說胡話,叫都叫不應,夫人慌忙叫請了鎮上大夫去著,熬了湯藥,哪知她喝了兩服,到下午卻更燒了幾分,等到了晚上,也不說夢話了,是、是直接燒地暈了過去,大夫說小姐是淋了一場雨,再加上急火攻心,若是燒不退——”

“嘎嘣”一聲骨節搓動的脆響,打斷了平彤哽咽的訴聲,她僵著脖子抬頭看了一眼,眼見李泰素來冷淡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戾氣,一手緊握成拳平放在案上,蓄著力道好像也是在忍著怒,就這麼一眼,便讓她剛剛壓下的懼意又猛地返回身上。

“出了這種事,不知道來京找人,要你們是死的嗎?”

他這一句,正問到重點,平彤硬提了一口氣,漲著膽子再開口,磕磕巴巴的,眼淚卻忍不住竄下來:

“派、派人來找了,那天下午就派了人去京裡找王爺,想請太醫來著,可等到半夜都沒人回來,小姐燒的跟個火人似的,連湯藥都要掰了嘴喂,喂下去轉頭就又吐了,韓老爺看不過眼,便不讓夫人等您了,直接裹了被子,備了馬車把小姐帶走,說、說是要去尋人。這、這都兩天了,也沒個信傳回園子,還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安然無恙,奴婢……奴婢該死,前幾日就看出來小姐精神不對頭,那天晚上要能早瞧出她不對……”

剩下就聽平彤哭哭啼啼地在那訴著,儼然是真給嚇壞了,她和平卉兩姐妹也是因為遺玉,才沒跟那秘宅裡頭的僕人一般,到頭是要拿這條命去償還李泰當初的恩,遇上遺玉之前,雖也是衣食無憂,但整日都要提心吊膽,自打被李泰送了她,便才能像個活人一般可哭可笑。

遺玉對她們並非是裝腔作勢的好,她從不勉強她們,也從不拿她們洩氣,換句話說就是把她們當成和她一樣的人看,平彤眼明心澈,怎不知這樣的主子是這世道上打著燈籠都尋不來的,便也一心去服侍,悉知她當日母散兄亡一人獨活之事,久而久之,私底下簡直是將她當成除了平卉這世上又一個親人去瞧了。

李泰聽著平彤哭聲,臉色愈發沉下,眼裡閃著一絲慌亂,抿著唇不做聲響,耐住性子也聽不完她說話,“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再一次出聲打斷了她:

“他們去了哪。”

“奴不知。”

李泰朝前傾了傾身,寒了嗓音,“是不知,還是不說?”

“奴婢怎敢隱瞞,他們前晚走的匆忙,韓老爺又沒對夫人說明,奴婢當真不知。”平彤仰了頭,哭花了臉。

李泰心知她不敢瞞哄,加上人是韓厲帶走的,便知尋人是難,臉色一陣陰晴之後,“嘭”地一聲,一拳砸在了書祭上,震的案上硯臺筆架亂倒一片,墨汁油在幾卷紅絲捆綁的書冊上,是不知是毀了什麼要緊的東西。

“回去候著,一有訊息就立刻來報,再出差錯,你們兩個就直接回洛陽丟吧,”李泰對著平彤冷聲說罷,便不再理,一掌撥開椅子,匆匆朝外走去。

平彤看著搖晃幾下便“哐當”一聲倒在地上的紅木花矮椅,伸手一摸臉上摻在一起的汗水和眼淚,長出了一口氣。

暫不提魏王府那邊如何,且說三月十四那天夜裡遺玉被韓厲從璞真園帶走,又過一日,第三天,就在李泰剛剛聽聞平彤口述這天上午,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屋裡流轉著莫名的香草氣味,遺玉眼皮掙扎幾下,才勉強睜開一條細縫,外面陽光正好,屋裡被帷簾遮掩,是昏昏暗暗的,也看不清楚細裡,除卻身下床板過於軟和,她是不知自已此刻不在璞真園中。

這人一醒,頭暈乏力的感覺便回到身上,腦子混沌一片,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她愣是眯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屋頂將近一盞茶的工夫,才張了嘴,開口是連她自己都聽不見的細弱聲:

“娘……”

人的本能就是這般,在最難受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哪怕不知現狀,她叫的只會是那個她最信任的人——這世上,怕也只有母親,看不得她受半點累罪,一心一意地為她,不要求一絲回報。

沒人應聲,遺玉又喊了一聲“娘”,就聽“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她連扭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聽著腳步聲走近有人放了什麼東西在一旁,又彎腰在床邊,陰影遮擋住她規線,一隻乾爽柔軟的手貼在她額頭上,一股陌生的苦藥味道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