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氣得指著宋宜春就訓開了:“我還以為是捕風捉影,竇家的人來請我的時候,我在你舅舅面前一點風聲也沒有透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我問你,你要休了天賜媳婦,憑些什麼?七出裡,她又犯了哪一條?”
宋宜春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她搬弄口舌!”
“就因為她說了句敞廳太冷,就搬弄口舌了?”陸老太太咄咄逼人地道,“錦姐兒以下犯上,你怎麼不懲戒?反而抓住天賜媳婦的一句話不放。照你這道理,那豈不是丫鬟婆子們上了熱茶也不能教訓?那還有要那麼多僕婦幹什麼?難道是怕別人沒飯吃,自己拼死拼活地嫌了錢回來,就是為了養那些不相干的!”
宋宜春不服氣地小聲道:“錦姐兒又不是旁人?”
陸老夫人被他氣得笑了起來,道:“看來你眼裡眾生一生,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把英國公府的財產拿出來均給了其他三兄弟?按本朝律令,承爵的應該是長子長房,英國公府的爵位,應由宋茂春來繼承嗎?”
宋宜春喃喃地說出不說來。
寧德長公主身份不同一般,向來不參與這件家長裡短之事,但當她聽到宋宜春逼著宋墨休妻的時候,她非常的氣憤,再三考慮,還是跟著來了。
此時見宋宜春還滿面的倔強,她看了垂手恭立在旁邊的竇啟俊一眼,忍不住道:“你跟我來!”
宋宜春愕然。
寧德長公主已往後面的暖閣去。
宋宜春只得跟上。
暖閣裡沒有旁人,寧德長公主言重心長地道:“家和萬事興。你想想從前。蔣氏在的時候,家時的事哪一樣不是順順當當的。你當你的大老爺,從不知稼穡的辛苦,沒了錢,只管向蔣氏要,兩個兒子也養得好,天賜自不必說,天恩也是天真爛漫,機敏活潑,可你再看你現在。家不像個家。府不像個府似的。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內宅沒個正經的人管,上上下下沒有了規矩。你不趁著新媳婦進門了把家給她管起來,反而關起門來像個女人似的婆婆媽媽和媳婦計較起得失來。你這是當國公爺的樣子嗎?
“我可聽說了。長興侯一心一意盯著五軍都督府掌印都督的位置呢?
“東平伯向來受聖眷不斷。這次又兼了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皇上肯定是不會動他的;
“廣恩伯向來乖覺,身段又軟。放得下架子哄皇上開心,他在東邊走私,錦衣衛察得一清二楚,可皇上依舊睜隻眼閉隻眼的包庇他,你自問可能做到像他那樣的卑躬屈膝?
“安陸侯這幾年沒少在太后娘娘跟著湊,又娶了太后最喜歡的孃家侄孫女做長孫媳婦,皇上就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他這掌印都督也坐在穩穩的。
“興國公低調沉穩,剛毅果斷,從不參與朝廷是非。當年在元蒙人進犯,若不是他力挽狂瀾,怎有西北這十幾年來的太平。要說皇上最相信誰,非興國公莫屬,皇上換誰,也不會換了他。
“你倒說說看,你除了祖上的餘蔭,在皇上面前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來?
“如今皇上寵信天賜,正是宋家崛起之時,你不幫襯兒子不說,還拖他的後腳,京都的功勳貴戚,哪一個不在背後看你的笑話?你卻猶不自知,在那裡鬧騰。難道非要把掌印都督的差事給鬧沒了,你才甘心不成?”
宋宜春站在那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寧德長公主想到他自小就是個拎不清的,又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比上強不到哪裡去,如今都已經是做公公抱孫子的人了,還這樣肩挑不起,手提不得,不由得心中一軟,話說得更溫和了:“你就聽我一句話,把管家的權力交給竇氏,安安心心地做你的老太爺,把精力放在廟堂之上。你在這樣漫不經心,只怕要被長興侯趁虛而放了!
“何況竇氏已經有了身孕,你這人時候把休了,孩子怎麼辦?
“如果竇氏生下的是兒子,是嫡還是庶?
“嫡庶不分,英國公府還能安穩嗎?
然後又怕他聽不進去,拿了話激他:“我也知道,陸家今日不同往昔,我們都不在你眼裡了,說的話你也未必聽得進去。就當是我們多管閒事好了。今天我和你二舅母一起來,也算是盡了心。至於該麼辦,還是由你自己決定,畢竟這日子得你自個兒過,誰也代替不了。”
一面說,一面失望地朝暖閣外走去。
宋宜春看著那既然遠去的背影,心裡堵得慌。又知道寧德長公主這一走,只怕兩家從此就人生分了。想到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定國公府還在的時候,有什麼事都陸家的兩位表兄幫襯,